黎天虽说更喜欢看电影,但书偶尔也会看看。
他随手翻了翻,就被里面各种冗长又拗口的人名给劝退了。
一张照片忽然从书页中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床单上。
黎天捡起一看, 照片塑封的外壳泛黄, 已经有些年纪了。
照片上有四个人, 黎天认出了两个,是年轻时候的赵芳和秦羿。
赵芳穿着白色的吊带长裙,松松地绾着头发,秦羿穿着迷彩短袖和收脚的工装裤,两人均是笑盈盈地看着镜头。
照片上还有两个孩子。
小一点的那个细胳膊细腿的,眉眼十分清秀,抿着嘴看着镜头,表情寡淡,神色有些漠然,一看就是小时候的秦斐。
另外一个看上去有十几岁了,个子很高,比秦羿矮不了多少,目光看着镜头放肆地笑着,露着洁白的牙齿。
黎天想起来秦斐说过他有过一个哥哥,大他七八岁,估摸着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哥哥了。
照片右下角有一串拍摄时间,黎天细细一算,这照片竟是七年前的。
他翻到背面,看到底部被人用黑色签字笔写上了名字。
因为年代久远,那笔迹的颜色早已浅了许多,还被指腹抹花了一些,只留下淡淡一道,像是一群马上要飞走的黑鸟。
原来秦斐的哥哥叫秦文。
一文,一斐。
橘又金忽然用爪子勾了勾他的手腕,把头朝他手心里拱,显然是想讨个摸摸。
某个念头就这样在黎天脑海里稍纵即逝。
黎天把照片四角捋平,小心地夹回了书里,把书放回了秦斐的床头。他撸了会儿橘又金,把猫儿哄睡着了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秦斐这头正和一家人坐在天台上赏月。
说是赏月,其实是一帮人坐着喝酒聊天。
除了他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一家也来了,七八个人拼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切好的月饼。
他外公还在病中,本来说好今年中秋安静点过,别吵着老人家休息,但他外公说什么都要热闹一点,还说想去天台上看看月亮。
还不知道能看几轮月亮,咳咳。他外公虚弱地撑起身子道,你们行行好,让我去看一次吧。
他如今快九十了,身上堆着七七八八的病,虽说都不是难以治愈的,但他年纪太大了,每多一个小病,都像在快要倒下的骆驼身上再放一根稻草。
秦斐的舅舅把他抱上轮椅,给他盖了层毯子,四个角压严实了,才将他推上了天台。
海边总是有吹也吹不完的风。
起起伏伏的潮汐声像一个健康人的均匀呼吸,而他却喘得像个快要报废的风箱,每一口气都费了十足的劲儿。
但是当那轮明月映照在他浑浊的眼睛里时,他那皱纹堆积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衰老而僵硬的脸变得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