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天空密密匝匝地落下一场大雪。
方黎从镇子上回来,脚趾都要冻僵,在院子磕掉鞋底挂的雪和泥,进屋就钻进了被窝里,鞋是棉鞋,化了雪就湿透了。
没一会儿,睡着的方黎听见外头院子里响起皮卡车的声音。
他踩上鞋,出去一瞧,是秦卫东从矿上回来了。
秦卫东甩上车门,看见他,眼神冷得像刀:你他妈去哪了?
给我妈送钱,妈的,她打牌又输个精光,一大早催命似我催我,打了八九个电话,吵的我根本睡不着觉..
听见是这个理由,秦卫东的脸色稍缓,但见方黎没穿袜子,就这么光着脚踩着湿透的鞋出来,他的脸色更沉了,大步走过来,抄起方黎就往屋里走:我他妈一秒看不住你你就给我作!
秦卫东把方黎扔到床上,径直去外头给他找鞋,方黎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小声骂道:吃炸药了,凶的跟他妈狗一样
他的鞋都让雪湿透了,摸着上面还有一层刚冻上的冰碴,秦卫东拎起来支在煤火炉旁烤着,又走回来,脱了身上的皮夹克,抓住方黎的腿,兜裹在他冰凉的脚上。
夹克里有秦卫东的体温,暖乎乎的。
方黎在暖和的外套里搓了一下脚心,秦卫东也不看他,往门外走。
方黎问:晚上不吃饭了?去哪啊?
彭叔那儿,他家有两台碾子要卖。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方黎光着脚蹬开夹克,要从床上跳下来,脚没沾地,余光扫见秦卫东回过头,他识相地蜷了一下腿:秦卫东,你过来,给我找双鞋穿,地上太冷。
你在家待着。
我要去!
去找彭叔要路过镇上的市集,快过年了,不少小摊都会卖自己手工做的芝麻糖。
方黎的鞋前几天下雪时让他玩的欢,被水库边上的冰碴泡得开胶了,他着急吃甜,指了指角落里的秦卫东下矿的工作靴:快点嘛,我穿你的鞋去。
秦卫东的鞋子对他来说太大了,也太沉,方黎穿着不方便,跳起来扒在秦卫东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催促让秦卫东快点背他去车上。
秦卫东把他搁进副驾驶,皮卡的车窗坏了没修,摇不上,上路就往里灌冷风,秦卫东转身又回屋里拿了一个厚实的毡绒帽,给方黎戴在头上。
挂在外面好脏..!我不戴..!
方黎伸手把头顶的帽子扯下来:臭死了,比咱后院里洗金子的味儿还难闻..
秦卫东发动车子,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方黎被车子一颠,帽子没完全扒掉,委屈地扁着嘴:你知道我一大早走了多远的路去找我妈的?在她那儿闻了多少烟味?你不陪着我去就算了!就知道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