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时分,窗外金黄的光穿越透明的窗户映射在他们的脸上,楼下的人群开始攒动,车流声渐渐远去。正当方格还沉浸在这黄昏的静谧中,身后的方建国哑声叫唤了方格一声。
“嗯?”方格转回身,一抹夕阳刚好落在方建国的脸上,似乎顷刻间温和了他的轮廓。他朝着窗边的方格招招手,示意方格走过去。
方格疑惑地朝他走去,边走边问着:“爸,是要上厕所吗?还是要喝水?”
只见方建国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掀开被子用脚勾过床尾的裤子,慢慢将两只脚伸进裤腿中,然后才颤巍巍地朝方格伸过去一只手,他要下床。
“你扶我下楼走走吧。”
方格愣了愣,又看看方建国的身体,在思考这一行动的可能性。
“没事的,天天躺在床上人都要废掉了,要动一动。”走之前,他让方格从柜子里拿出了他那只黑色鸭舌帽,经过两次化疗,他的头发快要掉光了。
方建国走的很艰难,由于脚上的水肿,鞋子穿得不太方便,只好穿着拖鞋,一路趿拉着慢慢向前走着。方格扶住他的一只胳膊小心翼翼走在他身侧,楼下人来人往,他们慢慢地、谨慎地走进人群。
街上还没有褪去白日里灼热的温度,空气中还留着一股子阳光的味道,方格跟着方建国在人群中央停下了脚步,看他定定地望向前方。他似乎在看人群,又好像没有,神情中莫名透露出一股留恋来。明明人就站在人群中啊,可他却仿佛在思念着热闹的人群。方格搀着他的手,默默垂下眼眸。
一个阿婆推着三轮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嘴里高声喊着:“凉腐~卖凉腐~凉腐~卖凉腐嘞……”
方建国突然伸出手拦住那阿婆,他的双眼瞪得很圆,让人勐一看,会被他的凶相吓到。那阿婆顿了顿,似乎也被吓到了,颤巍巍地缩了缩身子。
“要一碗凉腐。”方建国的声音嘶哑地就像喉咙被凛冽地北风剌过似的。
方格连忙笑着拍了拍阿婆的背,将钱递过去。
“阿婆,弄两碗吧。”
当方建国双手捧着那小碗凉腐的时候,他的双眼似乎迸射出一束光,他抬起头对着方格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跟个孩子一样,高兴地说道:“有五六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