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不到问题出在哪里。等意识到的时候,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如临大敌。
他和友人去深巷的私房菜馆喝小小一盅的鸡汁三丝羹,点烹饪精致的乡野小菜喝酒闲聊。闲聊间隙,友人忽然就说起了程小天。
你应该知道吧?友人挟了一筷子烹芽韭吃得津津有味,程家出事了,程海元信任多年的合伙人卷款跑了,上回我们一起见过的,金丝边眼镜人模狗样的那个,逃跑之前还把前几年几笔没算清的账目捅到了上头,现在整个程家火烧屁股自顾不暇,难怪程小天这么多天没来公司找你了。
居彬抓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喝汤,是吗,我倒是没听说。
友人略略惊讶,程小天没告诉你?不会吧?
居彬想反驳程小天的事关我什么事,但又觉得太幼稚,倒像是极力否认些什么,于是喝着汤没吭声。
他后来想的是,程小天在哪里、会想些什么呢?
再后来想的是,程小天为什么没告诉他呢?
他有点想象不出来程小天为了未来担心忧虑会是什么样子,就好像看见一只水母深思熟虑着如何横渡大西洋的路线方向图。
所幸几天后他就见到了程小天,而不用自己再去费神想象。
程小天穿着白色线衫和牛仔裤站在他公司的门口,有点犹豫有点胆怯,不像家中突遭变故倒像无家可归。这是居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在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时候他的心随着程小天的一举一动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又一下。
程小天是来跟他告别的。看样子他并不清楚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家里异样的气氛和周围并不寻常的变动。
居彬听他委屈茫然地抱怨父亲的彻夜不归和母亲无缘无故随时随地爆发的怒火,鬼使神差地就问他:“你要吃螃蟹吗。”
程小天愣了一下,立刻点头,眼睛弯弯地笑起来:“要盐烤蟹!”
程小天对于螃蟹的钟爱是居彬始终无法理解的。在他看来,吃这种料理方法有限、难以下嘴、剥起壳来又无比耗费时间的食物完全是浪费生命,只有毫无上进心的人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地方。
但程小天每次全神贯注、无比虔诚地对待螃蟹的神态又让他觉得实在很好玩。程小天身上有许多东西是他一开始无法理解的,他不确定是不是好奇心促使他始终没有真正排斥强硬地对待过程小天。
那天程小天在菜馆里吃到很晚,从中午吃到晚上,从长条桌最左边吃到最右边,要不是老板娘亲自出来提醒他们一天之内摄入海产品过多可能会导致食物中毒,程小天可能会一直就这么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