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读完了长舌日报上所登载的一桩凶杀案之后,她终止了思考,感觉自己中午应该是吃不下什么了。
下午,天最热的时候,又来了一位客人——聂心潭。
聂心潭大概实在是热得无可奈何了,不得不暂时放弃艺术,屈尊穿了一身凡人的粗服,结果是整个人细了两围,体态秀丽了许多。一手擎着一把小阳伞,一手疯狂摇着一把小折扇,她问二霞:“傅侦探在吗?”
二霞答道:“他现在不在,您要是有急事,您告诉我,我回头转告他。”
聂心潭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他到他哥哥家去了。”
“听说他昨天在巡捕房受了惊吓,后来没事了吧?”
“多谢聂小姐惦记着,后来他就没事了。”
聂心潭想了想,末了将小折扇猛扇了几下:“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过来好好的谢一谢他。既然他如今不在家里,那我就改天再来吧。对了,若是方便的话,请你转告他,还有他哥哥燕云先生,就说我昨天办得很成功,感谢他这些天出的力气,也感谢燕云先生的好计策。”
然后她翩然一转,钻进那蒸笼似的汽车里,一路开回了家中。
到家之后,如她所料,家中各派还在嘈嘈的乱吵。回忆起昨日之事,她微微一笑,悄悄溜回了自己房中。
昨天下午,她受了病态美先生的启发,出了侦探所立刻回家,路上还不知道应该回家找谁呢,结果到家一看,发现那可靠可信的人选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
此人便是她那刚刚回了娘家、正预备着和嫂嫂等人打上半宿小牌的三姑。
聂家三姑并没有读过几年书,但是头脑中有一些朴素且顽固的人生宗旨,譬如聂家的人和别家的人打起来了,因为她自己是聂家的姑娘,所以不管有理没理、一定要帮自家;如果聂家的女人和聂家的男人打起来了,因为她自己也是女人,所以不管有理没理,一定要帮女方。
聂心潭见了这位热心肠的、帮亲不帮理的三姑,当即将嘴一撇,做出那要哭不哭的样子,也不做解释,拽了三姑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三姑你是不是坐汽车来的?是的话你就带我坐你的汽车走,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三姑被她吓了住,以为她在外面惹了什么乱子。及至汽车开到半路,三姑才弄懂了前因后果:说是聂心潭中午出门闲逛,结果看见巡捕从胡同里押出了一对男女,男的是程绍钧,女的是程绍钧的姘头。她怎么知道女的是他姘头?她本来也不知道,是旁边看热闹的人讲闲话、讲出来的。而且除了那一对狗男女之外,程家太太也进了巡捕房,似乎是程家太太来找儿子回家,结果和那狐狸精闹了起来,闹得太凶,才吓得邻居报了巡捕。
“三姑,”她目光炯炯的问:“您说,我能和那样的男人结婚吗?我们能和那样的人家做亲戚吗?”
三姑,因为聂心潭姓聂,且是女的,故而直接一拍巴掌:“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