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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光者 高云章(高大全) 2611 字 7个月前

    「还早得很,大概再等二十年吧,」大学唸天文系的浦远峰毕业时就开始存钱,准备到夏威夷看星星,「到时候我会从夏威夷寄明信片给你,附带我躺在沙滩上喝鸡尾酒,抱泳装美女的照片。」

    「好啊,到时候提醒我寄一份副本给你太太。」血跡在一个出入口拐了出去,冯果刚跨进去,四周强烈的白光让他忍不住瞇起眼睛。

    面前展开大片落地窗和乳白色大理石围起来的广大空间,像西洋棋棋子般纵横整齐排开的多利克大理石柱撑起四层楼高的屋顶,远处铅灰色的剪票口不停吐出长串乘客,大部份人身穿和冯果一样的塑胶外套和帆布肩袋,匆忙走向对面的地下捷运入口;少部份人穿着五顏六色的时装,拉着手提旅行箱四处张望,或是凝视四周落地窗上不停闪现的影像和文字。

    『欢迎光临本市,旅客请自中庭入口搭乘捷运至饭店-』

    『今日限电区域:东区,时间:早上八时至晚上八时-』

    『快报:中山区风力发电塔倒塌,造成三人死亡,五人受伤,五间民房被压毁-』

    『海岸区潮汐发电厂因潮汐位能不足无法发电,社运团体「绿之岛行动联盟」抨击官商勾结-』

    『社运团体「旭海祖灵」于经济部门口丢鞋,抗议兴建太阳能电厂-』

    『自由、民主、热血的台湾,欢迎您的光临-』

    『7-11年度回馈,过滤罐四组装只要三百元-』

    血渍在大理石地板上划下刺眼的红色虚线,停在大厅离正门五十公尺左右,一个倾倒的垃圾桶旁,一个被湿淋淋的黑色风衣裹住的肥胖中年男性躺在地板上,倘若没有留心看,或许会以为躺在垃圾和杂物间的是一头猪。他原本梳成左分头,灰白夹杂的头发被水膏成一綹一綹,胖鼓鼓的脸上双颊賁张,透露出一丝惊恐,圆睁的双瞳直瞪着天花板,被鲜血浸透的双手搁在身旁,左掌攥紧一个镇纸大小的黑色方块,右手指间捏着一条深黑色的电线。

    「他手上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浦远峰说。

    「是『金块』,」冯果蹲低身子,俯身察看尸体左手上的方块,「韩国地下工厂走私进口的,这种款式已经没人卖了。上面除了他自己的血,还黏了一些小碎片,像是从垃圾桶里拿出来的,可能要请鑑识人员用显微镜检查一下。」

    「这傢伙没关车窗就开进水幕,掰盒子掰到指甲全扯下来,最后拿着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金块』掛掉。」浦远峰说:「难不成吃错药了?」

    「你不怕附近有媒体?」冯果笑了笑,站起身来,「有目击者或发现者吗?」

    「目击者在那里,」浦远峰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女子,她脚边有一只胀鼓鼓的带轮拉桿旅行箱,身旁站了个制服员警,「美国回来的旅客,从机场坐第一班火车到这里,当时大厅只有她和方尔利两个人。」

    冯果走了过去,女子手上拿着装满褐色液体的纸杯和纸巾,还没走近就能闻到香味,是咖啡。

    「您好。」他走到女子身前,拿出硬卡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是冯果,侦十队刑警。请问您是-」

    「我是高晴雪,」女子将纸杯放在旅行箱上,从外套拿出护照交给冯果。

    高晴雪身形頎长,一身浅灰色的裤装和女用西装外套,领口和袖口都有斑斑点点的血跡,前方的瀏海上扣着一副太阳眼镜,深黑色的长发从脑后披洒而下,衬出白晳的瓜子脸和小巧的五官轮廓,一双大眼睛不停地朝四周滴溜溜打转,彷彿对周围充满好奇。

    「您的衣服-」冯果望向高晴雪的外套领口。

    「哦,这个吗?」高晴雪低下头搛起翻领,「刚刚帮死者做cpr时沾到的,本来连脸上和手掌都有,还好鑑识人员拍照和採样之后,就借给我纸巾擦乾净。」

    她扬扬手中的纸巾,上面晕开一片血跡。

    「高小姐的华语讲的很不错。」冯果打开护照,和面前的女子核对。

    「我小时候住在这里,十七岁时才和家人搬到美国。」高晴雪微侧着头。

    「在纽约市?」冯果瞄了护照上的城市栏一眼。

    「嗯。」

    「您坐几点的火车到这里?」

    「两点半的夜车,」高晴雪拿出车票,「到这里大概六点二十五分左右。」

    冯果接过车票,是两点半从机场车站出发的快车。

    「您大概几点看到死者的?」

    「六点三十分左右,」高晴雪指了指不远处的剪票口,「我通过剪票口时有看一下时鐘,可能会差个一两分鐘。」

    「当时死者的状况如何?」

    「他当时从那个门跑出来,两隻手上全是血,」高晴雪望向刚才冯果走出来的通道入口,「不停地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然后呢?」

    「然后他跑到那只垃圾桶前面,打开盖子,扒出里面的东西,把整个桶子都弄倒了,最后他拿出那个黑色方块,右手拿着方块上电线的一头,似乎想要塞进衣服的领子里,但是他刚把电线塞进去,整个人就倒了下来,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我立刻跑过去检查他的颈动脉,已经没有脉搏,所以开始帮他做cpr,一直到警察过来接手为止。」

    「我们巡逻经过这里时,发现这位小姐正在帮方先生做cpr,」高晴雪身旁的制服员警说:「当时我接手继续急救,同事则联络医院派救护车过来。」

    「您发现这位小姐为方先生急救时,差不多是几点?」

    「六点三十分,」制服员警说:「救护车大概四十分左右到,不过随车的救护员检查之后,认为方先生已经死亡,所以才会联络刑事局过来。」

    「谢谢。」冯果朝制服员警頷首,转向高晴雪,「高小姐,您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高晴雪摇摇头,「我也是听这位警察说,才知道死者是方尔利。-我记得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他,不过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人是会变的,」冯果停了一下,「呃…高小姐,可以问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在这个情况下,应该没有什么『私人的问题』吧?」高晴雪望望四周,微微一笑,「您请说。」

    「您在美国做什么工作?」

    「这重要吗?」

    「或许,」冯果笑了笑,「我以前工作中看到的女性命案目击者,大部份都是碰到伤者就尖叫,看到死人就昏倒,就算醒过来也直打哆嗦。很少有人看到命案会注意到那么仔细,更别提帮一个陌生人做cpr。所以我想,高小姐该不会和我们是-」

    高晴雪想了一会,从外套中拿出一个皮夹递给冯果。打开皮夹,里面一边是识别证,上面的照片和护照一样,另一边则是一块金属圆形徽章,上面刻着一个印第安人和牛仔,隔着徽章中央的盾牌对望。

    「你猜对了,」她说:「我在纽约市警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