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多兴奋一秒,季苏缅便接到了医院来电,在神经外科门口见到了赶来的赵元和赵芯瑜,他觉得这次情况不妙了。
ICU还在做最后的抢救,但显然已是没有必要,安慰而已。医生和他们讲了一下情况,多器官衰竭,心脏问题最为严重,目前已经无法采取进一步的治疗手段。
“让她走吧。”季苏缅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
“太辛苦了,别再折磨她了,我舍不得。”
赵元握着他的手:“里面还在抢救,你去看一眼吧。”
“再等一下,这么大的事儿,得先打个电话给我爸。”
季苏缅站在走廊的窗边打电话,简单说了两句之后是一段长长的等待。神经外科的ICU在二楼,窗外的花园里没有灯,却有月光,今晚风大,月亮寂然无声地陪着他,马路上的车突然鸣笛,从树丛里扑棱扑棱飞出两只鸟,季苏缅不由地颤抖一下,随即听筒里有个声音跟他说:“季一峰说,既然见不到最后一面,就不去见了。”
“警官,您有没有跟他说现在的情况,我妈还在抢救。”
“说了,他说别勉强了。”
“那……办理后事,他也不能来一趟么?”
“他说后事一切从简,安安静静送走她就好了。”
“送、走、她……”季苏缅没来由的一阵恼火,他在心里对父亲说,“你自己怎么不送!”
他不知道这恼怒从何而来,也许是面对灾难的代偿机制,——生气总比伤心好受一些。
季苏缅忍住了眼泪,特意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是专业又得体的套装,很好,母亲也一定觉得不错,其实也是徒劳,她看不见,进去也总要穿隔离衣,但季苏缅每次都还是会审视自己,因为母亲对他的要求就是衣服不用在乎贵贱,要干净得体。他不得不承认挂上电话之后心绪乱了一阵,以前人生大事总有爸爸参与,后来,遇到什么难处也有磊哥帮他,但现在他只剩下了自己,要自己处理母亲的离世,要坚持住。于是,他抱着“好好看看她,从今晚开始,就再也不会见面”的心情,走进了ICU。
赵芯瑜问:“真的不用陪他去么?”
赵元说:“给他一点处理情绪的空间和时间吧,我们可以帮他办理后面的事,但告别,他要自己面对。”
我妈妈死了。
季苏缅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话,简单五个字,他像是逼自己承认似的反复对自己说。其实苏婉怡住在神经外科一年多,几进几出ICU的时候,他都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但这一次是真的,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