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里,床头灯的光映出温之信额头上的冷汗。
陈浠把空调温度调高,去卫生间用冷水打湿毛巾,替温之信物理降温。
药很快就送过来,一袋子消炎药、感冒药、退烧药,陈浠看了看说明书,又咨询了一下客服,最后只拆了一盒退烧药。
除了很久以前照顾过弟弟,陈浠哪里照顾过这么大个人,忍着困意与烦躁,陈浠又去把酒店的水壶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又烫了一遍,烧好热水后找了个纸杯把水倒进去晾凉,然后把药和温水都放在床头柜上。
再之后,她毫不留情地把温之信拍醒了。
喂,醒醒,快点。
黑暗中,温之信感到脸颊一阵疼痛,缓缓掀开千斤重的眼皮,看到离得很近的陈浠。
陈浠弯着腰,手还贴在他的脸上,有些凉。
看到温之信睁眼后,她脸色好看了一点,退开一步站直。
温之信表情有些茫然:怎么了?
陈浠说:你发烧了。
温之信看着陈浠,缓慢地眨眼,偏头看去,视线在床头柜上停留片刻,费力地坐了起来,他自觉伸手拿药吃下,吃完药后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好像一只在鱼缸里放空的金鱼,看起来颇有些无辜。
陈浠一头雾水,转身想要去再倒一杯热水,却冷不防被紧紧拉住了手腕。
这天晚上的场景,后来陈浠总是无端想起。房间里有一股空气清新剂的气味,被捏住的手腕火燎燎地发烫,而灯光下的温之信看起来脆弱柔软,却已经初具未来卓尔不群的雏形,即便烧得头轻脚重,依旧强撑着精神,看着她低声地道了一声谢谢。
或许是温之信道谢的样子太诚恳,陈浠头一回产生一种无所适从的尴尬,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思考自己是否应该回一句不用谢比较妥帖,不过没等她思考完毕,温之信就歪着脖子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好像方才是某种回光返照。
陈浠僵着脸瞪着温之信,崩溃地扶额。
最后将他摆正又盖好被子,才回自己的床上躺下。
第二天温之信的烧就退了,不过脸色依旧不好看,而且咳嗽个不停,让陈浠想到积郁成疾的林黛玉,并且担心晚上的睡眠质量会受到印象。但幸运的是酒店的单间终于空了出来,陈浠和温之信各自住进了单间,真正井水不犯河水,陈浠每晚都睡得很好。
之后几天他们又跑了几个单位,温之信顺势拿下一个订单。那个晚上,凉风习习,他请她吃了顿还算不错的宵夜,虽然没怎么聊天,但至少相处还算和平愉快。
于是等坐上返回嘉市的高铁,两个人终于不像是买了邻座车票的陌生人。
由如今的陈浠回想,应当就是从那次出差后,她觉得温之信还不是无可救药,虽说不怎么成熟,却也有可爱之处,不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认定温之信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与她云泥之别,打定主意对这人敬而远之。
可惜后面那个想法在很长时间内都没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