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迪不由自主放缓脚步,慢慢向她走去。
风吹起,摇曳她的发丝与裙角,朵朵雪白的雏菊像蒲公英一样漫天飞舞散开,模糊了她的视线,那身影忽然转过身来。
陆安迪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她的容颜,脚下却骤然一空,然后听到了啪的一声。
那是手中画册跌落床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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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反复的梦,陆安迪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眼皮就像灌满水银一样沉重,但她还是比平常提早了半小时起床,因为她要提前三十分钟赶到公司大厦。
来得早的好处,是不用挤电梯,比如今天,一整架客梯只有她和另外一个年轻男人。
陆安迪并不是有意盯着人家看,但那男人的长相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身材高瘦,穿着一件牛仔衬衫,下巴狭长,眼睛很小,眉眼间距却拉得很开,两道上扬的眉锋倒是很有男子气,但鼻子却又实在太扁平。
一句话,老天实在让他长得太随意,整张脸就像一张被老天爷随便揉了揉又没揉开的纸,但因为特点太鲜明,反而不能说是丑了,落在一般注重颜值的女生眼中,只能说奇葩,陆安迪的眼光一向比较宽容,所以前面要加个略字。
这长相略奇葩的年轻人,眼神却非常淡定,仿佛心无旁骛,不为外物所牵,有一种明显不同于这座大厦里多数上班族的气质。
他正看着手里的一叠画,纸是八开细纹水彩纸,但画的风格却不知算是水彩,还是国画。
画面是一个云雾缭绕的深山,深山里有个村庄,房屋星罗棋布,村中有一处白墙黛瓦的建筑。
有整体有局部,有立面有俯瞰,有淡墨如烟的屋脊檐角,也有精工细雕的内部巧饰,本是传统明清建筑的式样,却又经过现代概念的修缮与处理,在画者技巧高超的演绎下,呈现出一种既写实又写意的美感。
一页一页翻过,就如置身画境,就连建筑物外几棵画法抽象的树,寥寥数笔,都让她感觉到一种凝练的生动。
梯中只有两个人,那长相略奇葩的年轻男人不需多敏感,很快就觉察到了陆安迪的靠近。
他也注意到了她胸前抱着的画册,《前拉斐尔画派》?嗯,好吧,虽然风格不同他问:你是学画画的?
声音倒是和他的眼神举止一样平和淡定。
啊不,我是学建筑设计的,画画只是业余。陆安迪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画得真好,我从没想到建筑可以画成这样,像水墨一样泼洒,放而不拘,又恰到好处,太厉害了。
因为再写意一些,就虚了,看的人不得其形,失去了表达的意义;再实一些,又太具体,会折损这古建新翻所呈现的意境。
唯有像现在这样画出来,不增不减,刚好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