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过第一道杂质, 杯中的液体看起来比第一杯更清透美丽, 洛伊却没有立刻端起来,而是看着她:为什么不试一试?
她觉得他难以沟通, 所以不愿意说吗?
他的眼神富有压迫感, 但也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屈服的诱惑。通常他这样看你的时候,就意味着不能拒绝。
陆安迪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就告诉他吧。
我从小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区长大, 房子就在山边, 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听到许多昆虫的叫声,有时我会听到彻夜不眠,好像它们一直我耳边鸣叫。
读初中的时候,我去了镇上一所中学寄宿, 宿舍离山远了些,但我依然会在夜里听到那种熟悉的鸣叫, 我以为是来自学校里的草丛,但我的同学都说没有。
高中读书太辛苦,她就没空再留意自己的与众不同了。
直到上了大学,我才知道,那种声音其实不是昆虫的鸣叫,而是来自我大脑的杂音,一种叫神经性耳鸣的病症,当我确诊ADHD的时候,医生告诉我,许多患者都会有类似的症状。
有些声音,我会听到,但你不会听到。有些声音,你可以过滤,但我不能过滤。不止声音,各种感官都一样,它们混沌充斥,如果我想专心听,专心看,专心想,就需要很用力,很努力。
而且就算很用力,很努力,也不一定能做得到,所以很多人选择了吃药。她看过相关资料,在美国,ADHD药品一年销售额超过五十亿美元,而那种叫利他林的药品在全球药品销售排行榜中占据一百五十位以内,比乙肝疫苗还多。
而与此相比,国内能确诊ADHD的医院机构,总共不过寥寥几间,连知道有非多动型注意力缺陷这种病症存在的人都很少。
说完了这些,两人间一阵静默,陆安迪忽然说:医生建议我换一种药。
洛伊正好端起茶杯,唇边刚刚印上温热,这个点,刚刚正好。
这种药不需要临时服用,非中枢神经兴奋剂,不会产生依赖性,每天吃一片,药效可以积累延续,我也想过试一试。陆安迪小心翼翼地措词,不过,我想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介意,我就什么也不会做,如果你不介意,我就会按照医生建议的药量,试一试效果。
如此一来,他就只能选择介意或者不介意,来决定她是否吃药了。
洛伊挑了挑眉:你觉得我在胁迫你?
他觉得陆安迪会用某种方式开口,但没想到她这么聪明,直接把问题扔给他。
不。陆安迪却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为这件事情纠结。
纠结也是一种很大的精神损耗。
洛伊淡淡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