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方怀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自己输入吧。”
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把身份证号码和身份确认好,他又一连填错了两次验证码,最后点击“查询”的时候,梁方怀都想把眼睛闭上了。
“没有!没有!你不是!”楼辉激动地拍了拍梁方怀,让他睁开眼睛,“你快看!查不到!”
梁方怀重重松了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坐在椅子上放空大脑,楼辉也出了一身冷汗,一动都不想动,看着不远处的大树发呆。
隔了许久,梁方怀才听到楼辉低声问:“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梁方怀闭了闭眼睛,待睁开双眼时,眼里已是一片灰暗。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总是一起生活吧。”
楼辉点了点头:“记得。”
肯定记得的,怎么会不记得?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父母天天声嘶力竭争吵,大呼小叫,拳打脚踢,以至于街坊邻居都不敢靠近他们家,就怕被牵连到两人的纠纷中去。
父母吵架,儿子遭殃。楼辉作为一个受气包,总是没有人接他上学放学,时常饿肚子,有时候还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譬如父母突然看他不顺眼,而后就平白挨一顿打。那个时候,梁方怀的父母闯入了他们家,把他带去家中吃饭。梁方怀的妈妈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落落大方,她包的饺子是一绝,温暖了楼辉曾经冰冷刺骨的心灵……
梁方怀的声音低低响起,打断了楼辉的回忆:
“我爸妈出车祸去世之后,是我小叔收养了我。因为我爸妈早先立了遗嘱把所有财产都留给研究所,我身无分文,到了我小叔家之后三天两头挨打挨骂,幸好成年后可以工作了,我半工半读,大学毕业后本来想考研,但那段时间我觉得身体不舒服,体检后发现是胃癌早期。我小叔得知我生病要花钱,就把我拉黑了,他们一家人还搬到了省外,我只能贷款治病,患病那几年我考上了研究生,学硕毕业后就来到这里工作,这就是我在离开家之后的经历。”
梁方怀又叹气:“那段时间贷了太多太多,我打工赚的钱甚至还不起利息。幸好G大的工资真的挺多,不然可能我真的就成为失信被执行人了。”
梁方怀没有详细说那段时间有多么难熬,他曾经几次走上医院的天台,但当俯瞰城市时,看到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灯红酒绿,他又觉得以毁灭的姿态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非常不值得。蝼蚁尚且知道偷生,现在还不到穷途末路,为什么就想着离开呢?于是在多少次泪水和汗水的洗礼下,他孤身一人在冷冰冰的医院里拼尽全力去学习,也唯有学习,才是那个时候无依无靠的他仅有的精神慰藉。
两人都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前方是苍老的柏木,枝繁叶茂,不知在这里屹立了多少岁月。但梁方怀的目光却落在柏木身旁的一株低矮的灌木上,他微微笑道:“你说我像不像那棵灌木,只要有泥土,我就会努力生长,绝不辜负这人世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