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愔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貌似并不在意,继而俯身将手中的一叠文稿放在姜舒的案桌上。
“这是四十到四十五章的文稿?”姜舒有意掀过之前话题,便拿起文稿一页页翻看,一边糊里糊涂地浏览着修改后的小说内容,一边以打发人离去的口吻说道,“辛苦谢兄,这几日我会抽时间多写一些。”
谢愔暂时未出声,也没有离开,而是命小童取来坐垫,在案桌一侧坐了下来。
直到姜舒翻完文稿,朝他投去视线,对方才慢悠悠地说道:“主公诸事繁忙,文稿能供上报社刊印便可,不必太过操劳。”
听见他口中吐出的称呼,姜舒心里猛地颤悠了一下,一瞬间真担心自己的脸色会否变得太明显。
好在尽管心中震动,他的表情倒是很好地维持住了,不确定对方说这话是各种态度,便直接问:“谢兄这是何意?”
“既然张主簿等人私下皆这般称呼府君,我再称呼你殊弟自然不妥。”仿佛没有注意到姜舒严阵以待的姿态,谢愔仍旧如同往常般语气温和地回应。
姜舒对他四目相视,谢愔凝视他的眼神沉稳明朗,犹如一潭幽泉,令人感到宁静清和。
不知不觉间,姜舒的心境平缓下来,意识到他此言并非轻率的反讽,而是郑重地选择了跟随自己。
“为何呢?”这下子,他反而有些不解,“谢家不是忠于陛下,忠于朝廷吗?”
谢愔微微摇头:“在朝中为官的乃我族亲,人各有志,他们忠于当今圣上,与我忠于你,并无关联。况且,如今国之形势危急,我做此决策,父亲或许还会认同于我。”
他这话一出,姜舒顿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现在想来,他也真是关心则乱了。
谢闲何等开豁高明,怎能看不出魏国皇室的权柄已摇摇欲坠,可他是朝中重臣,为忠义,为气节,必须拥护裴氏政权,但这并不影响子孙后辈的选择,甚至还会鼓励他们另寻出路。
就如同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分散投资,永远为自己留有后路,才是这些顶级高门世家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他想,谢愔做此决定,其中也定然夹杂着谢氏家族的诸多考量与权衡,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选择了自己。
仿佛背负多日的沉重包袱终于落了地,想到今后能够与谢愔站在同一阵线,姜舒由衷地感到松了口气。
他露出笑意道:“是不是我昨晚梦话说了什么,你才来告知我此事?”
谢愔点了下头,却也没有告诉他,他昨晚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姜舒也不在意了,见谢愔起身准备回去,情不自禁地冲着对方叫了一声“谢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