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逮住这个人,姜舒自然不能任凭他轻易地走掉。
他上前几步到邢桑面前,压低嗓门到:“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邢桑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没有丝毫反应。
姜舒扫过他深深凹陷在双眼皮下的褐色瞳眸,这双一年前还有些青涩痕迹的眉眼,如今已长得足够轮廓分明了。
兴许是在匈奴王庭中拥有了一定地位的缘故,较之过去,邢桑的眼神中明显多出了几分发号施令者特有的威严。
他想起二人初见时对方的狼狈模样,彼时还觉得他像只凶狠的狼,颇为野性,半点不容侵犯,如今再看,分明是成年的狼更为危险。
回忆起过去之事,姜舒倏而问:“我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可还记得?”
邢桑不声不言,被姜舒瞪了片刻,才状似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姜殊。”
“还有呢?”
“感恩。”
“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
姜舒挑了下眉,讶异于他竟能以如此轻松笃定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做到了?”他轻笑了一下,眼中却毫无笑意,压低声音道:“那我问你,这些时日你帮着匈奴攻掠了多少城池,杀了多少人,有多少无辜的士兵百姓,还能数得清吗?”
邢桑的面孔在散射的月影下显得更加冰冷,言辞中满是漠不关心的态度:“对你,我感恩,其他人,不必。”
姜舒一时失语。
对方似乎总能在言语上以独特的思维角度噎着他。
“凭你如今的地位,杀母之仇应该早就报了吧?”停顿片晌,他再次开口。
嘴里是这么说着,心底却没报什么希望对方会回答,语气更像在追问自己:“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本以为邢桑会坚持一声不吭,谁知他竟一反常态,在沉默片刻后,忽然以恬静的口吻回答道:“我想站上高处看看。”
姜舒愣了一下:“什么?”
羯族青年凝望着他的脸,目光却无焦距,像在凝望着一种虚无不存在的事物。
“我想知道,那些身处高地之人,每日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仅此而已。”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缄口不语了,镶嵌在浓眉下的双眼透出难以捉摸的情绪。
姜舒觉察到他说此话时纯然天真的心境,不禁愕然呆立。
邢桑收回视线,目光掠过他身后的那两管槍口,以一种游刃有余的口吻道:“你不会杀我。”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也是你教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姜舒一眼,随即就转身翻上了马匹,头也不回地驾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