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年垂眼看着他手中迟迟未接起的电话,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谢航没有回话,他被来电显示定在原地,眼都不眨地盯着屏幕,直到铃声自动挂断都无动于衷。
长椅只剩下一个人,他弓起身将胳膊搭在膝盖上,展开那张皱痕满满的单子。
上面显示沈秀琴的腓骨下段斜形骨折。
沈荣的第二通电话打来时,谢航等了几秒便点了接听。
接通后的另一边安静无声,他伸出手,看着树叶间隙打下来的金色光斑落在手心上,压低了声音说:“妈。”
他好像有很久没有听过沈荣的声音了,一时间竟觉出陌生:“姥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谢成……过两天也会回去。”
谢航忽然就有些失语,许久才说:“好的。”
他能感觉到沈荣是有其他话想说的,否则也不会选择打电话给他。可他们之间太久没有过真正的母子聊家常,他又明显兴致不高,沈荣反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咽下肚。
这段对话甚至没有以“再见”为结束语。
挂断电话的一刻疲惫感蜂拥而至,乱麻一样的破事交杂在一起,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甚至都没有能力可以处理好自己家里的事情,怎么还敢放任自己做“不后悔的事”。
沈荣应该又给谢舟打了电话,她的微信踩着点发了过来。
谢舟:“谢成回来干什么?”
谢舟:“不想回就不用回,这个家你妈的缺他一个?”
谢航比垃圾袋还破烂的心情被这句话逗笑了,之前季思年说他骂人有水平,没想到谢舟骂人更有水平,一句话连着谢成带着沈荣都骂了。
谢成是他爸,亲爸,在他八岁那年跟沈荣离婚了。
离婚的原因是出轨,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在前一年沈秀琴查出了精神障碍,沈荣也有点神神叨叨,他觉得他这两个孩子以后也得是精神病,给自己的劈腿找了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谢航一直觉得他这个爸不是什么好东西,沈荣刚生完他就立马怀了谢舟,他不认为一个好丈夫能做出这种事。
而且沈荣的精神状态变差有极大部分原因来源于此。
他不跟这个家来往很久了,生活费只打到固定账号上,有时候缺斤少两也没有人跟他计较。
谢成这是认准了沈秀琴要死了,她一死,名下所有财产都会分给谢航和谢舟,他是准备回来能捞一笔是一笔。
“他回来那天我得跟你一起去疗养院。”谢舟又发来了一句话,“你俩见一面打一架,得有人拉架。”
“是你拉我还是我拉你?”谢航回复。
他把报告单塞进口袋里,走出了花园。
沈秀琴最近清醒了不少,一醒过来就要自杀,疗养院和她这么一个老太太斗智斗勇了两天,还是让她钻了空子,好在没死成,就是一个猛子摔断了腿。
谢航能理解她的心情,如果日子过得连真实与幻觉都分不清,日日夜夜都被困在无处遁逃的痛苦中,他也宁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