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医生说笑了……”
即鹿动作一僵,眼睛倏地大睁,盯着苍白的墙壁,猛地转头,惊恐目光捕捉到会议厅转角处经过的身影。
高大硬朗,光是一个侧过的肩膀就能看出体态挺拔,看上去矜贵而清傲,只看得见一张侧脸,却也足以让即鹿辨认出那人是谁。
一闪而过的模样消失在大盆龟背竹后,即鹿秉着一口气,确定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悄悄往后退,直到再也看不见会议厅的大门,才猛一转身,不管不顾地往下冲。
疾步走在巷子里,即鹿不停地走进小路,转来转去,步伐越来越快,不停地在巷道里绕,试图摆脱身后纠缠不已的梦魇。
他明明早就跑掉了的,他明明都摆脱了的,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又会被他找到……
风吹到脸上,凉嗖嗖的,即鹿胡乱抹了一把脸,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掉下眼泪来,可怜地糊在脸上,看上去就像狼狈的弃犬。
即鹿漫无目的地在狭窄的道子里穿,却不敢停下,他不敢回花店,也不敢去任何热闹的地方。
那些地方好像都有段从祯的影子,处处都是他的眼睛,盯着自己,攥着自己,要把他绞死,然后碎尸万段。
他不明白为什么段从祯不肯放过他,是不是非要把他逼死才甘心。
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水声,即鹿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盯着潮湿肮脏的水沟,脸上没有情绪,只一个劲地掉眼泪。
他真的好害怕。
他恨不得钻到那些虫子身上,跟着污水一起冲进下水道,一起逃。被人踩死也好,被药毒死也好,总好过在这里等着段从祯带给他的煎熬。
缩在角落里,身上干净的衣物也变得脏兮兮的,即鹿靠在墙上,瑟抖着,哽咽着,那种久违的濒死感又涌了上来,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让他闻到血腥味。
自从离开段从祯,他再也没发过病了,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他没想到,会再次见到那个人,仅仅一眼,就击溃了他这段时间以来艰难重建的正常精神。
为什么,为什么……
段从祯就好像横亘在他与现实世界的一道厚障壁,只要有那个男人在,他就永远别想过上正常生活。
他永远都是个精神病,永远都别想成为一个正常人。
即鹿咬着牙,死死蜷缩着,埋脸在臂间,呼吸急促,一呼一息都是血腥味,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几近绝望的哭腔。
他好想去死,就像段从祯说的那样,带着他满脑子的病,带着他畸形的躯体,带着他永远不配拥有希望的人生,一了百了。
段从祯回来了。
他苦心经营的,为自己吊着一口气的生活又被打乱,被折磨,被撕裂得一点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