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系青大抵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的情形。还有裴三良对他们第一面就交恶时暗暗满意的神色。
裴三良并不希望他和自己的家人相处太好。
所以就是在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他和裴三良一家也许永远也成不了家人。
他以为他捱过了这十七年,终于能找到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湾,哪怕这个避风所摇摇晃晃的并不牢固,不欢迎甚至十分的排斥他,但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让这本不欢迎他的避风所慢慢接纳他,但没想到自己这几番兜转,原来只是从一个火坑里面跳出来,然后跌入另一个火坑里面而已。
那时侯裴新谷早与老家的亲戚断绝关系已久,这么多年几乎从未往来过,在他破产跳楼自杀以后裴三良收留了无处可去的自己,基本上在老家已经赢得了一片好名声,没人知道裴三良的收留是有代价的,从自己踏进他们家门的那一刻,便要背上这二十万的债务,在裴嘉骏成年之前都要任劳任怨的提他们家工作,裴三良甚至和他打下了欠条,且这欠条只保留在裴三良一人手里。
诚如他要离开母亲时,江千雪崩溃的朝他大吼,并尖声恶毒的诅咒:没人会爱他,没人会在意他,也没有人会接纳他。他只是一个身体畸形的怪物,甚至无法进行手术,只能孤身一人游走于此间,独自面对他人异样的目光,包括诧异,恐惧,还有白眼,从来都不会停止。
然后他才会知道她才是对他最好的、不会嫌弃他的人。
江千雪疯癫的话语犹在耳边,混合着尖利刺耳的笑,久久的萦绕不绝,俨然成为了他多年来的梦魇。
裴系青忽然惊醒,满额头的汗,惊动了谁在床另一边的人,陆明州打开床头灯,睡眼惺忪的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三天前他们就已经在陆明州的提议下同居一室了,陆明州美其名日促进感情,裴系青也没拒绝,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和陆明州是契约关系,同居一室还能发展出什么感情来。
他抹掉额头上的薄汗,平复呼吸:“没事,就是做了点噩梦,抱歉弄醒你了。”
陆明州穿着睡袍撑坐起来,衣襟大开,露出了胸膛的大片风光。他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没睡醒,直接将裴系青一把揽进怀里,闭着眼睛拍着他的背,带着安抚性,声音低沉和缓:“没事,我在这,你睡吧,不用怕…”
裴系青的额头贴着他的锁骨,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细微振动,背后有只手哄小孩儿似的有一些没一下拍着他的背,裴系青闭上眼睛,有些发凉的手脚被对方的身体紧紧贴着,忽然便有些迷茫。
陆明州的呼吸轻而缓,很安宁,呼出的气息喷在他的头顶。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哪怕是他的母亲江千雪也从未这样做过。
他不理解,难道陆明州对待每一个情人都是这样体贴的吗?包容他的所有小毛病,解决他眼下的所有困境,从来不提什么要求,甚至还偶尔给出开导,各种帮忙,还表露出过可以让他依靠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