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幼青抬眼,那人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一副细金属框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遮住了些细碎眼光。对方动了动嘴,即使听不真切,看口型也知道那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您好。”他向前一步微微倾身对阮幼青伸出手。
阮幼青庆幸自己不爱出手汗,不至太狼狈,他轻轻回握了一下那只手,垂眼看到纹路自然漂亮的牛皮表带盘在细手腕上,也轻声回了一句:“您好。”
那人松了手又退回去一小步,阮幼青一只手隔着布料摸到了口袋里的助听器踌躇着,眼下似乎错过了最佳时机,他实在不想在人前当众将它们带到耳朵上,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阵客套,虽然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会给人难堪的人,但他着实不愿再为陌生人做听障和助听器的科普了。
周围嘈杂,于是他只好认真盯着那对一张一合震动的嘴唇,好在对方说话咬字清晰不偷懒,通过流畅的语调和唇形辅助他完全可以应付。
“我刚刚在展厅看到了您的作品,非常有趣,所以拜托了玉瑶帮我引荐。实在打扰了。”那人说着侧头冲一旁的学姐笑了笑,两人一副相熟的样子,学姐的脸颊红得不正常,盈盈笑眼望着那个人,瞳仁里闪烁着明亮的光点:“哪有,我爸说让我跟你多学学东西。”
阮幼青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想起思春期三个字。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这位这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成功人士又有几个人见到会无动于衷呢。
学姐大名李玉瑶,是他前导师李云川的独生女,自小耳濡目染也修习了多年的油画,可长大后却偏偏爱上雕塑,现下是研究生二年级。眼前这位精英叫她叫的的如此亲昵,看样子关系匪浅,八成也是艺术圈内的藏家或者投资人之类。毕竟能与中式油画大师李云川有交情的人定非等闲,李老一贯心气高的,非名流不能结交。
所以这样的人找自己做什么?
阮幼青点点头,耐心等待下文。
“我叫唐荼,是艺术品经纪人,当然,自己也有收藏的习......惯……”他话刚说了个开头却戛然而止,阮幼青将目光从他的淡色唇上移到双眼,发现凉意在当中一闪而过,眉眼间神色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