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木制椅子,这个房间灯明几净,深胡桃木色的桌椅橱柜沉稳不显冷硬,连刚刚的冰箱门都是配套的,再加上同系列的挂衣钩,像是全屋手工定制。他身下的椅子分量十足,椅背的形状不方正,他刚刚只粗略瞄了一眼便坐上来,来不及细看,但大抵是设计师按木头的纹路切割的形状。
“学姐说,她把兔子送来了。”他主动提醒唐荼两人约见的本来目的。
“嗯对。”唐荼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几乎全空白的作品介绍:“玉瑶说这些她也不太清楚,让我直接问你。”
阮幼青看到作品介绍几个字有点头痛,其实换做他自己大概也要交白卷,他没什么文采更没有口才。
“就是……一只小兔子,学姐养过兔子。”他勉强解释。
一阵沉默过后,唐荼眨了眨眼睛:“就这样?你……说完了?”
“嗯。”
“那……”唐荼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册子,阮幼青一眼认出那是去年夏天他们那届毕业生艺术展的画册,不想对方竟还保存着。唐荼随手一翻就是属于他的那一页,指着巴掌大的图片问:“那这个呢?”
阮幼青看他指尖落在当中那只蓝色蘑菇上,便介绍说:“这是炫蓝蘑菇,也叫精灵的梧桐,有毒。”
唐荼哑然,又忍不住笑了:“因为有毒所以没有被吃掉?是什么东西路过了?”
阮幼青看着唐荼的笑容,心里也放松下来:“梅花鹿。”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笑,可这个笑里掺了些真心喜爱,不再是出于礼貌那么单薄。对方看上去对自己并没有戒备和敌意了,这让他如释重负,不必装腔作势与一个排斥他的人交流。
“阮幼青,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唐荼从冰箱里取了装满液体的玻璃瓶子搁在桌上,又放两只精巧的染色手工玻璃杯在旁边。淡紫色的液体中飘着柠檬片,一看就是蝶豆花萃出的天然颜色。他原本觉得唐荼跟热乎乎的现磨咖啡更搭,没想到这样冷的天气里对方居然会喝这个。
“原本是叫釉青。釉彩的釉。登记处的人写错了字,后来觉得这样也很好,就没有改回去。”他解释道:“外公是瓷窑的师傅,最喜欢青釉。”
他们这样聊了许久。阮幼青倍感新鲜,他不擅长聊天,却也不妨碍日常交流。可每当他与别人聊起玻璃,聊起艺术通常不太顺利,说不了几句便难以为继,好多人说他的思维太跳跃,包括学姐,包括导师。不过大家习以为常,哪怕是那些成名的艺术家之间也不见得能完全理解彼此,但唐荼这个人好像很善于倾听与沟通,轻易便将他简练的内容串到一起去。
“你现在的工作忙么?”唐荼问。
“不忙。雕塑仿制。很多人不喜欢当代艺术,说那些看不懂,骗钱。年轻人好一些,会喜欢奈良美智草间弥生什么的。绝大多数客户还是点名要维纳斯之类。”他给唐荼看了看手机里保存的客户返图,对方接过他用到第五年的国产机若有所思的问:“薪水呢,还满意么?”
“三千多吧。有时候会有一点提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