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阮幼青说出那句“跟你一样的味道”时,唐荼一向灵光的脑子就有些僵住了。后面说了什么他基本没听明白,直到阮幼青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问他:“不舒服么?是不是冷?”说完没等他有所反应便将他推到纱帘另一侧的花房:“这边有太阳,不会那么冷。
“没事,我不冷……”他总算嘟囔出一句。
唐荼此刻很想离开。他自诩深谙人事,此刻却完全招架不住阮幼青这个思维有些跳脱的年轻人,而这也正是他欣赏许多艺术家,却总下意识与他们保持距离的原因。
“嗯?说什么?”阮幼青没听清,弯腰凑近他的脸,唐荼被他按到椅子上坐着,眼前的光又带上了深深浅浅的颜色,他看到那些颜色落在阮幼青明亮的眼底,像调色盘,也像水中倒影。他很多年没这样慌乱,他的沉稳向来被人称道,此刻却连话都说不出。他们就这样静静对视了一会儿,也许是暖宝宝功率过大,唐荼原本冰冷的手开始渗出了细汗。那只水绿色蝴蝶似乎不怕人,在他们周围绕来绕去,他将手从熊肚子里抽出来,低头揉了揉熊头,试着整理好心情:“我刚刚说,我不冷。”他心虚地转移话题:“这些蝴蝶,是你养的?”
阮幼青点点头从旁边的盘子里捡了一颗暗红色的柚子果肉:“把手伸出来不要动。”
唐荼咽了咽口水,生怕他再直接上手,忙依照他的要求摊开掌心。阮幼青将果肉搁到他手心里,却察觉到他在抖,便托住了他的手背再次强调:“不要动。”这句话没有任何命令的意味在,他声音柔和语调低沉,语速慢得像小孩子,却让人无法悖逆。
那只蝴蝶绕了一会儿,竟是真的落在唐荼手心的柚子上。他第一次这样接触昆虫,惊叹地倒抽一口气,却忽然被阮幼青反手遮住了嘴巴,对方带着果酸味的指腹按在他唇上,默默做出口型:别说话。
他很庆幸阮幼青这样认真的观察蝴蝶,让自乱阵脚的他得以喘息。
唐荼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车子里的,回过神已经在家楼下的停车场里,张文彬扭着头皱着眉:“老大?你不要紧吧?”
他不禁恼火:“有什么要紧。”说完便甩上车门按电梯上楼,扔一头雾水的助理从驾驶室里目送他。
他回到家便冲进浴室,烦躁地将洗发水打泡,揉搓进头发里,也不知自己是在气什么。是震惊于阮幼青的现状,还是自己的失态?
他知道许多艺术家在创作初期会面临困难的环境,可在现在这样物欲横流的时代,基本没有人会坚守这样的选择。而且今天他明明是想去了解阮幼青的工作环境,看看那些精妙的玻璃雕塑是怎样被制作出来的,结果进了那个集装箱整个人居然像丢了魂一样,几乎无法思考。他当然可以说服自己这是因为看到了阮幼青这样不同的,天生为艺术而生的人感到震撼,可他再清楚不过接连的心悸是什么。
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几只蝴蝶在彩色的光线里胡乱飞着,飞的人心里乱成一团。他只得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苦笑,转年就二十九岁的人了,眼见着要步入而立之年,居然对着一个阮幼青心思摇摆起来,这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