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渡海洋的蝴蝶。”唐荼贴近他的耳朵悄声说,“他去世那一年留下的作品。他好像跟你一样,很喜欢蝴蝶。”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墙壁,“那里也有。”
金属边框的画作,六只色彩形态各异的蝶像被关在盒子里,每只蝴蝶的胸中都刺入一根红色图钉。阮幼青心间一凉,这些栩栩如生的小家伙竟是尸体么......也对,蝴蝶不动的时候,活着与死去并没有多大差异,那些标本的美丽可以凝驻许久……除了右上角那一只。它胸间的大头针脱落,亦有可能是被它挣脱,蓝色蝴蝶飞离了纸张,要追寻自由而去。
从美术馆离开之后,阮幼青掏出手机想查一查这个三岸好太郎,可惜关于他的生平少之又少,到底也不知这位杰出的画家为何偏在死前那一年对蝴蝶情有独钟。
“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会喜欢蝴蝶?”唐荼似乎看出他的心事。
“开始也没有特别喜欢。”阮幼青的回忆里,他似乎总是能看到附近有蝴蝶在飞,“它们好像喜欢我,总是主动向我飞过来。”他伸出手,按在唐荼的腰际。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也能准确捉到那只漂亮的刺青,这只蝴蝶也飞了好久才选择驻留在他的手心。
“走吧……”唐荼除了耳垂浮红以外面不改色,低头将他的手挪开,转而与他十指交握。
他们一路走到大通公园。晴空万里的假日公园中人头攒动,樱前线终于在四月末推进到札幌来,大片大片盛放的樱花像徐徐飘在半空的粉白色的云朵,风过的时候纤细的花瓣持久打着转,悠悠飘落在石砖,草丛和人们的衣帽头或头发上。
在这里,樱花盛放总是伴随着离别与新的邂逅。可阮幼青此刻却没有伤感,那只手还被身旁的人紧紧握着,唐荼在人前依旧展露着得体的微笑,即使被调皮的小孩撞到也丝毫不恼,只是礼貌地点点头接受家长的歉意,示意对方没关系。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好像融入人群也变得简单许多。
“走吧。”他动动手指。
唐荼冲他笑:“难得你凑这么久热闹。”
天暗下去之后忽然起了风,他们赶到高桥屋时有人比他们更早一些。穿着深色和服的女服务生在门口伏低身子引他们进门,在玄关处主动接过唐荼的风衣仔仔细细挂好,手指轻扫过肩头抚平褶皱。
板前的六个位置里最左边的两个被占据,是两个年轻男人,跟主厨有说有笑。
高桥见他们入座主动寒暄:“阮先生来了。这位是你……朋友?”
乍一问。
阮幼青一顿,一时间没想到改如何应对。他和唐荼是艺术品经理人和艺术家的关系,也是可以相互理解的朋友关系,现在又加上了一层更深刻,更亲昵的恋人关系。可他还从来没跟旁人介绍过唐荼。
“是朋友。”唐荼见他发愣,主动替他回复高桥,落落大方的笑容在别人眼里该是很完美,但在阮幼青眼里却看出了一丝探究和防备,兴许是刚刚的犹豫让唐荼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