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着幽蓝灯光的鱼群逡巡,模拟出海底环境的水藻与贝壳吐出紧密狭小的气泡,而比起鲨鱼蝠鲼、挥舞四肢的海龟、不断遨游的金枪鱼,美沙格外在意这些泡沫似的浮游生物。她松开敦一直抓着的手,聚精会神看着搬动小屋的寄居蟹们,不由得看到入迷。
“啊,摔倒了。”她笑了下,戳戳玻璃,有只正在求偶的笨拙地跪在另一只面前。
“寄居蟹的身体很扭曲。”敦弯腰去看,他个头太高,得再眯着眼睛才看清,“前面是螃蟹的脚,但下半身被旋转缩进壳子里,是种不太可爱的节肢动物。”
“你的评价很不可爱,平田老师。”美沙鲜见地表情严肃,“如果是因为外表,那值得你抨击的生物太多了。寄居蟹努力地搬家、生存、交配,还要躲避食肉者的侵略,是很厉害的家伙。”
敦挑挑眉,倒不挑刺,听她继续道,“抹香鲸生下来是抹香鲸,寄居蟹生下来是寄居蟹,但它们也没必要因此而放弃活着的机会,这才是自然运转的规律。有的人生来是抹香鲸,有人是寄居蟹,必须要攻讦寄居蟹们才能凸显出抹香鲸的崇高价值吗。”
“大概吧。”没料到美沙的寄居蟹论,他笑道,“寄居蟹会被更大型的生物吃掉,成为食物链一环的养分,这样还污蔑它们丑陋而不中用,是过于不公平了。”
美沙不再多言。水底那只求偶失败的寄居蟹挥舞着触手,心有不甘地再追赶上去。人类赋予冷血动物情感似乎是臆想,诸多比喻放在这些仅凭生存本能活下去的生物身上,显得偷懒又傲慢。当一只螃蟹面对的是如何活下去,要是再去挑剔它的外貌与生活方式,正如美沙所言,值得抨击者数不胜数。这是为了心底可耻的优越感,只觉着活得比高它一等,那么也好解释清为何要唾弃这微不足道的螃蟹,即便你一清二楚,哪天吃到的野生金枪鱼上一顿刚靠这扭曲的螃蟹腹中饱食。
“而且我记得海龟会吃蟹类,为什么要放在一起呢?”
“管理人员疏忽了吧。”美沙暂时对寄居蟹失去兴趣,朝着前走,“虽然这对寄居蟹来说不公平,可谁让它被关进这里。”
“啊,美沙,慢一点。”他大跨步追上她,塞给她买票时的导览册,“马上有表演了,你想看吗。”
“我对节肢动物的同情心显然是小于哺乳动物。”美沙摊开那张做得可爱的卡纸,神色又是敦最常见她非营业时间的漠然,“靠几条小鱼就戏耍鲸鱼海豚这种高智商生物,得什么人才会觉得这不是最伪善的诈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