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诚武作画时不喜被人打扰,神情专注,挥毫泼墨,提笔蘸墨,在那白色宣纸上白描出梅干的轮廓,悬腕在光秃秃的树干上轻点几笔朱砂色,片刻功夫,一株形神具备的梅花跃然纸上,仿佛有阵阵徐徐暗香从那横斜暗影间飘来。
展眼一望,搁换狼毫笔,蘸墨笔尖自上而下,两行诗句龙飞凤舞跃然纸上,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具是大家风范,一幅画毕,盖上一方他的专属印章,甚为满意。
抬眼看向一侧磨墨的顾无言,手中的漆烟墨和砚台摩擦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双眼无神,眼神飘忽,六神无主,一看心就不在这事上。
莫诚武将笔搁置于笔洗中,眼皮微抬,开口道:“磨墨讲究研磨无声,小言,你这心不静啊。”
晃神中的顾无言听见外公的话,敛了敛木楞恍惚的表情,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外公,是我走神了。”
莫诚武净手后,拿过搁放在旁的毛巾擦净手上的水珠,在软榻上坐下,眼神示意站在画桌旁的顾无言过来,摘了老花镜,慈爱道:“刚刚吃饭时就觉着你心神不定的,你这次回来应该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吧?”
顾无言拿过茶盏恭谨的递给莫老爷子,莫诚武接过轻啜一口,放下:“我们祖孙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不用如此支支吾吾的。”
“我就怕我说了,您接受不了。”顾无言小声开口道。
莫老爷子左手藦裟着拐杖上的白玉珠,和蔼的脸上温和笑道:“这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了?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犹豫着不肯说?”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还有什么事是能让我接受不了的?”
顾无言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外公投过来的探寻目光,小心试探性的开口道:“我如果喜欢男人,您会怎么样?”
“你今天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嗯……”顾无言放在身侧的手紧张的抓紧了裤袋里的手机。
莫诚武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手搭在拐杖上,手指轻叩玉珠,脸色一沉,神情凝重,沉思了许久未开口。
这每一分每一秒对于顾无言来说都是煎熬和忐忑,像是一个死人在等着判官最后的裁决,是入天堂还是地狱。
“说实话,你外公我这个人思想是个老古板,这确实让我接受不了。”
当他听到外公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顾无言的手抖了一下,手机的屏幕好像被捏碎了,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冀。
这个宣判让他像是被人绑在了火架上炙烤一般,挣脱不得,挣无可挣,如陷地狱,万火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