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蒋衡轻描淡写地“挑拣”出的那些东西,就是他家庭生活的全部。
“他八岁那年,家里的公司正是高速发展期,我正好谈下了个大案子,本来想跟他好好庆祝的。”萧桐说:“但那时候我自己也不成熟,小孩子脾气,赶了一天车没吃饭,回家实在饿了,又没来得及准备饭菜,就把他的蛋糕切了一块吃了。”
“那天他放学回来之后因为没能和我一起切蛋糕,还差点哭了。”萧桐说:“我那时候没当回事,只能哄他说将就一下。他是个很乖的孩子,后来就把这一页掀过去了。”
“但我自己后来想想,我确实不应该。”萧桐叹了口气,说道:“他一个小孩子,不是想要龙肝凤胆,也不是想要那口蛋糕——他只是想我陪他而已。”
萧桐最后这句话仿佛一根生着绒毛的针,极尖地刺进了纪尧的心口,他呼吸一滞,只觉得胸口泛起一片痛痒来。
他想起三年前那次没去成的温泉之旅,又想起曾经蒋衡自己谈论起生日这件事的语气。
他根本没说自己伤心,也没说自己失望,他只是说“多大点事儿啊。”
小孩子明明是最不讲道理的,大人出尔反尔,亦或是不小心碰到了孩子幼小的自尊心,都容易招来一场张牙舞爪的反抗。
纪尧自己的家庭那样沉闷而压抑,但只要他顺从,他听话,他还是能闹闹脾气,在爸妈的眼皮子底下或撒娇或耍泼。
蒋衡无疑从小就是个很好的孩子,他体贴细心又早熟,很早就知道“换位思考”四个字怎么写。他知道父母出去是做什么,所以很能理解彼此的难处。
但好笑的是,世上总是好孩子最吃亏。
纪尧垂着眼,盯着面前的金丝虾球,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念头都有。
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一团乱麻似地搅在一起,比面前的虾球还凌乱。
其实纪尧也不是圣人,在过去那些难受的日子里,他偶尔也会忍不住推卸一点责任,想着蒋衡为什么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不来质问他。
但纪尧现在忽然明白了,他就不可能说——他从小到大的亲密诉求没几次得到回应,所以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跟亲近的人发火闹脾气。
“我本来在想,一次两次生日没什么,等到公司彻底成熟了,以后还有好多机会。但没想到,后来会发现蒋义出轨。”萧桐说。
她当时本来一气之下就想离婚,但蒋义执意不肯,于是萧桐只能跟他分居,想着到了分居年份之后再诉讼离婚。
“年轻时候不懂事,做什么都只顾自己,做生意的那段时间我们不怎么回家,那时候我总跟他说,体谅一下爸妈,以后稳定就好了。”萧桐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都答应得很好,之后也都做到了——但我没想到,最后是这个家庭没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