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乌云淹没的天空,很少会看到如此漆黑的云盘踞在正上方,却一点雨都不落下。
记得是字游失踪的前天,阿仁说字游老师和他说明道:「字游从礼拜一开始请了四天的假,五月二十号星期五才会回来。」
并说道请假理由是全家一起出去玩了,是字游在失踪的前一个礼拜週末,主动向老师请的假。
但当素娟出现,我便知道一切并没有想像中的这么简单。
她的眼睛全是血丝,而且极度红肿。
门铃响了三声,之后又更急促的响了数声,直到我匆匆从厨房走出来开门,她摁在门铃前的手才慢慢放下来。
接住把注视门铃的头缓缓摆向我,她的嘴唇龟裂,面色极度憔悴,像是好几天没有睡好的样子。
她穿着暗昧的墨绿上衣,衬得她的脸色更加黯淡,一如晦暗的阴天,好像没有半点生机,感觉一场浩大的灾难正酝酿着。
一见到我,她便把那个深绿色的随身碟给了我,并且叮嘱:「这个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我只能相信你而已。」
「这个东西是保护字游的,一定要好好保管它,不要让它消失或是坏掉??」她举起自己的手,握紧拳,往自己的头上猛然一敲,接着一下又一下。
我接过随身碟,眉头紧锁地看她,我担忧地问,「你身体还好吗?你脸色太糟糕了,要不要进来坐——」
话还没说完,她马上插话,「等一下我再怎么敲门,都不要打开。过一段时间我就会自己离开——」
像在努力控制自己那样,她紧拽着自己的头发,全身都用力到了极致,青筋血管都清晰的浮现,她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双颊的肉正向上挤,令人心生畏惧的诡异笑容,如今还深深烙印在我记忆里。
上一秒双目无神的流着泪水,下一秒面目狰狞的想把我生吞活剥,一幕一幕,不自然的来回切换着。
「快回去家里,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我一步一步向后,怯弱得一点话也没敢再说,我紧攒着手里的随身碟,然后转身。
吱嘎一声,像是某处关节被狠狠扭转的声音,我忍住没回头,只不顾一切的往家里头奔——
「秀兰——」尖叫声在我身后传来,嘶哑的叫声划破长空,撕扯掉一切正常的遮羞布,感觉快刺穿我的理智,那一幕究竟是真是假,还是一场梦罢了。
身后的素娟已不再是素娟了,有体无魂。
打雷的轰隆巨响,让我一时间屏息。
进到家门,我迅速关上门,在要关上门的剎那,我看见她的脸贴的无比近,血色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笑容大到像是裂开唇角那般??
一声巨响,是我关上门的响声,也是素娟肉体往大门猛撞的声音,几乎同时间发生。
接下来就是大雨滂沱落下,混着素娟凄厉的尖叫声,以及连续的撞门声。
我迅速锁上门,接着看着家门因为敲打而不停震动,我将背靠在门上,静静的滑落到地板上,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门,生怕下秒门真的会被她给敲开。
「出来!你给我出来!」
我听见门把不停被转动的声音,「咯拉、咯拉、咯拉??」
我紧盯着自己头上的门把,看着它也在随着响声一摆一摆。
感觉所有东西都在崩溃,不寻常的大雨、癲狂的素娟、无比恐惧的我。
连一点喘息都不敢。
「其实我——」无比高亢悽厉的喊声,瞬间变成哽咽的颤音,「也想当一个好妈妈。」
「只是没想到,最爱的人??都是我亲手逼死的。」
「我不要、我不要??」
「我在说什么、」一声巨大的巴掌声传来,「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每说完一句话,便是一声巴掌响声。
「我这么爱他们——」
她在崩溃和理智间游移,不寒而慄的感觉犹存,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我虽惊恐的睁大双眼,却不禁同情,潸潸落泪。
我望着家里的水族箱,里头的金鱼好像都变成了黑色,而且还一隻一隻从水中跳了出来,变成被截半的尸块。
我深吸一口气,双眼紧闭,接着再睁开。
红白相间的金鱼仍在水中逡巡,地板上也没有方才看到的金鱼尸块。
外头电闪雷鸣依旧,但素娟的声音已经全然静默下来。
一时间,我分不清了,是素娟的心理生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方才素娟的吼声就像是没出现过,让我不禁怀疑起了自己。
我望着手里紧攒的墨绿随身碟,相信是素娟病了,而不是我。
我缓缓站起身来,大口深呼吸数次。
我打算确认是否素娟已经离开,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我却只看见了一片黑色。
难道坏了?我心里想。
方才经过那些骇人的事情,我没勇气直接打开门。
左思右想过后,我走到二楼的阳台往一楼瞧。
她并没有走远,只是不再尖叫也不再撞门,而是笑容满面的贴着门——
原来她也尝试看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