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脸见人啦?”她继续揶揄。
见他依旧沉默,伊莉丝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骤然松开了手,伴随着一声细微的抽气,整个人仿佛脱力般,软软地向后倒回枕间,闭上了眼睛。
这粗劣的演技,却精准地击中了索维里斯的命门。
他几乎是立刻转过身,焦急地俯身去查看她的情况。就在他凑近的刹那,那双本该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手臂灵活地抬起,顺势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人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谢谢你。”伊莉丝将脸埋在他颈侧,低声呢喃,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
索维里斯的身形彻底僵住,过了好半晌,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中缓过神来。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即用更大的力道,几乎是颤抖着回抱住怀中这具温热、鲜活的身躯,悬了太久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实处。
“你永远都不必对我说那两个字。”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哽咽。
……
当卡斯帕处理完事务回到寝殿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床榻,以及一旁正若无其事收拾着药箱的索维里斯。
“伊莉丝呢?”他眉头倏然蹙起,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索维里斯直起身,嘴角竟罕见地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他抬手指向一旁通往书房的门,“自己去看。”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卡斯帕脑海中炸开。
他几乎是瞬移到了门边,可伸出的手却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他在害怕。
害怕推开这扇门,等待他的又是空欢喜一场,又是无尽的绝望。上一次那如同幻觉般的短暂苏醒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勇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承受第二次这样的打击。
吱呀——
但最终,他还是用尽平生所有的气力,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温暖的灯光下,伊莉丝正坐在书桌前,刚刚写好一封信。她仔细地将信纸折好,又从窗台的花盆里,小心翼翼地折下一朵最为娇嫩的婆婆纳,与信纸一同装入信封。 听到开门声,女人抬起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揉进一个颤抖的怀抱里。
脸颊被人捧起,带着灼热气息的吻便铺天盖地般落了下来,急切、凶猛,甚至带着几分绝望的啃咬,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以此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唔……”
伊莉丝被这过于激烈的吻弄得几乎窒息,缺氧让她头晕目眩,只得无力地在他肩头连续拍打。
感受到她的不适,卡斯帕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额头却仍紧紧抵着她的,剧烈地喘息着,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潮。
“在你把自己吃胖些之前,”伊莉丝用力推开他,揉着被硌得生疼的锁骨,语气里满是嫌弃,“不准再和我亲热。全是骨头,硌死我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乖乖听训,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仿佛连被她这样嫌弃,都成了世间最甜的蜜糖。
“真是魔怔了。”伊莉丝无奈汗颜,将那只封好的信封往他怀里一塞,“喏,小近侍,这次就罚你跑腿,去把这封信寄出去。”
“谁的信,这么着急?”卡斯帕拿起信封,端详着上面的署名,一只手却仍紧紧牵着她的,仿佛生怕一松手,她便会如烟云般消散。
“给玛格的,你可不准偷看啊。”她忽然想起忘记封口,忙夺回来,熟练地烫上火漆,印上纹章,才又重新扔回他怀里。
可等了片刻,那人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她不由奇道:“你怎么不去?”
“既是给她的,急什么,”卡斯帕随手将信往桌上一抛,语气慵懒,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她身上,说着长臂一伸,便将人圈在他与桌之间,“明日再寄也不迟。”
这次伊莉丝早有防备,灵巧地一个闪身,从他臂弯下钻过,笑着跑出了书房。
“都说了不准靠近我!”清脆的声音伴着笑声从门外传来。
身后的人低笑一声,不紧不慢地举步跟上。
他在寝殿外的廊檐下找到了伊莉丝。
彼时,她正伸着手,专注地接取着屋檐上滴落的串串雨珠,侧影在朦胧的雨幕中显得宁静而美好。
卡斯帕走过去,将一件厚实的外衣披在她微微发凉的肩上,然后伸出双臂,从身后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伊莉丝顺从地靠在他胸前,出神地望着庭院中汇聚的涓流,雨水敲打着石板与叶片,奏响着生机勃勃的乐章。
良久,她将头轻轻枕在身后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眼中却掠过一丝复杂的迷茫。
就像这些落入泥土便踪迹难觅的雨水一样,那些丢失的记忆,也如此这般石沉大海,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她一时竟分辨不清,于她而言,这究竟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另一种形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