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树叶被巨浪击得沙沙作响,合着蝉的嘶叫把嘈杂的人声包裹着送来。震荡空间的轰响中零零星星蹿出模糊的只言片语。
何娣勾着小指,在耳洞里转了一圈,让人声更加清晰。
“这哪来的规矩?”
“你们这属于犯法,晓不晓得。”
“要么给钱,要么返回去,别她妈说这么多废话…”
几句话,矛盾具体,指向明确。
早些年常在外头耍惯了的何娣指节抵着脑袋,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语尾拖着调儿,带了点原来如此,我就知道的意思。
原来如此,是收过路费的渣渣们。
南城九县一市,万河镇是最偏僻的南水县里的古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每年假期自驾游来这的人不少。
过来人常说,这种边角地方环境好,束缚少,常出淳朴好人,也多养钻空子,干腌臜事,发大财的坏鬼。
后面的车窗也跟着降下来,郁热的风灌入。半个脑袋顶着风慢慢探出。
“姐,好像是收过路费的。”
他说得半定半不定,最后一个字还没跌在地面上,何娣已经利落地推开车门出去了。
“靠,她又去了。”
“姐,你别…又惹事。”
后座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使用了“又”这个字,在惯性阻拦无效后,面面相觑五秒钟,又不约而同地跟着下了车。
看来,今天又有场架得打。
没错,又。
何娣——他们的大姐头,多管闲事大王,拔刀相助第一名,民间瞎几把乱打艺术家。鬼见鬼发愁,车见车爆胎。
一大串名头听来都响当当。
本人的实际攻击力却不咋地,学过两年跆拳道,会点儿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遇上危险系数颇高的不平事,也敢二话不说,逞能充大。
他们两个这几年跟着娣姐干了不少架。
牙科诊所去好几回了。
…问就是被打掉的。
不堪回首的回忆一掠而过,两位自诩是混社会的小弟抹了把脸,看着何娣的背影,心里嘀嘀咕咕半天。
毫不知情的“艺术家”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地穿过车阵和熙攘人群。
半包围样式的人流中央有个小土包,比其余的地方高出半步多的海拔。
一位纹着左青龙右黑虎的黄发彪形大汉立在土堆尖子上,活生生一副山中大王的架势。
他高高仰着一张大脸,肉嘴叭叭,指点江山。
“这就是咱这儿的规矩,给八百就过,少一分不行。”
“什么法,没法,老子就是法。”
“好几年都这样,没得改。”
何娣盯着他脚前那一小片雨点子。
这话说的,真是一口唾沫一个字,跟她妈吃稀饭一样,一口稀饭夹一口咸菜,还带配套的。
“大脸”身后还跟了几位虾兵蟹将,叉着腰,挺着背,染五颜六色的头发,工厂流水线生产的纹身图案一人戳一个在胸上。装逼。
来旅游的人都是三两成群,见这虎头巴脑村里横的大气派,大家都不好贸然就当这个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