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答得冷淡又倦怠。
她也没有说谎,此刻她的内心空茫茫一片,什么情绪都没有。
看着后视镜里无动于衷的少女,莹白的侧脸被窗外浑浊的霓虹照得失真,仿佛只是一个美丽却没有生命的仿生人。
以诺由衷地说道:“抱歉。”
伊薇尔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
“比起送你回家,我更应该带你去治安署,通过法律捍卫你的权益,弥补你受到的损害,但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伊薇尔却听明白了,但是弗朗西斯科·莫瑞蒂是中央军如日中天的少将,是莫瑞蒂家主的独子,法律……《人类共和联邦宪章》第二十二条规定:“法律是公义的体现,所有公民有权参与制定;法律对所有人平等保护或处罚。”
可法律处罚不了弗朗西斯科·莫瑞蒂。
以诺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缓缓道:“我无法用言语丈量你承受的伤痛,但我希望你明白,这并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一颗经历风暴后依然扎根土地的树,叶落枝折不是脆弱,而是生存的痕迹。”
“你也不需要独自承受这一切,有很多专业机构能够为你提供支持和帮助,比如社区服务中心、向导互助会……” 伊薇尔的指尖微微蜷缩。
她听出来了,他在试图安慰她,安慰一个陌生人。
银丝似的睫毛覆下眼睑,她低声道:“谢谢你,教授。”
很快,熟悉的绿洲社区入口出现在下方,飞行器平稳降落在外面的停机坪,舱门无声地滑开。
伊薇尔又道了声谢,尾音细弱,正要解开安全带下车,以诺却突然开口喊住了她。
“等一下。”
她回过头,看见以诺转过身来,男人金边眼镜后深邃的眼睛映着光,像是两颗遥远明亮的星辰。
“弗朗西对你来说,很危险,六月来临之前,你务必要离开他,走得越远越好。”
……
……
伊薇尔打开房门。
迎接她的只有小智。
白色大耳狗毛欢快地悬浮在空中,发出经过精心调校后的软糯电子音:“欢迎回家,伊薇尔。”
伊薇尔弯了弯嘴角,环顾四周,房间空荡荡的,没有看到那只叽叽喳喳的灰色小鸟。
她五天没回家,或许是飞走了?
飞走了也好……
伊薇尔关上门,她的个人终端上,梅琳发来的消息几乎要将屏幕淹没,一条接一条,带着焦急与担忧。
烤上乳猪就改名:伊薇尔!你跑哪里去了?我说放假来找你玩的。
烤上乳猪就改名:你没事吧?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看到请回复啊啊啊!
烤上乳猪就改名:天啊,你不会真的被那个沙文猪绑架了吧?一坨太空垃圾,他怎么还变态呢???
烤上乳猪就改名:伊薇尔,你再不回消息我就要去治安署报警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发送的。
烤上乳猪就改名:伊薇尔,你到底在哪儿啊?怎么还不回我消息,不会是真的失踪了吧?我很担心你!
伊薇尔按着鼓胀疲惫的太阳穴,回复了一句简短的消息。
开心:我没事,明天见。
她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觉得自己愚蠢透顶。
竟然会相信莫瑞蒂的鬼话,答应他那荒唐至极的叁个月“接触”约定,她本以为那只是一个摆脱他无尽骚扰的权宜之计,却没想到,竟是踏入另一个深渊的开始。
这才过去多久? 32天。
她想起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爱欲横流的污言秽语,想起那双总是闪烁着傲慢、戏谑与隐晦残忍的蓝色眼睛……
她以为逃出黄金囚笼,就能获得渴望已久的自由,就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平静地生活,可现实却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其实芙蕾雅早就说过了……
眉眼温婉的棕发女人站在月桂树下,轻轻抚摸她落满光斑的发顶。
“伊薇尔,美即是原罪。”
“哨兵的劣根性,强者的掠夺欲,无论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