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琰支起身,往里挪:“你冷不冷啊?上来嘛。”
他迅速扒掉鞋子,躺进床上留出的空位,盖好棉被。两人侧卧,在这日益简陋的房子里,就着清冷月光对视。
“你在想啥子?”
温琰忽然心里难过,眨眨眼:“想起《红楼梦》,宝玉差不多像你这么大,跟宝钗结婚,林妹妹死了。”
秋意哄道:“都是假的嘛。”
温琰努嘴,眉心微锁:“不是。”
他笑她:“看那些伤心的小说,自讨苦吃。”
温琰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喂。”秋意轻声唤她,手指抠了抠枕头,踌躇着,用试探的语气:“你跟我一起去上海,好不好?”
静默中,温琰屏住呼吸,半晌才笑道:“你要我寄人篱下啊?”
“不是这个意思。”
“我晓得。”她看着他:“过两年,等我长大些,就去找你。”
秋意皱眉,觉得不靠谱:“你说个具体时间。”
温琰想了想:“我要把初中读完,趁这两年存点钱,看到时能不能去上海念高中。”
秋意道:“其实我妈给你留了一笔存款……”
她突然变了脸色,坐起身,怒道:“用不着!我自己有本事挣钱!”
秋意愣怔,缓缓支起胳膊,不解道:“生的哪门子气,给你钱还不高兴吗?”
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
温琰冷笑:“那是认干姑娘的钱,你要我收下啊?”
听到这话,他呆了会儿,像被吓到了,喃喃开口:“我妈没给我讲过这件事……”
温琰眯眼瞥着他的神情:“那你还要我收吗?”
秋意闷头思忖,理所当然道:“憨包,给钱当然要拿,管他啥子干妈干姑娘的。”
温琰脑中一团乱麻,翻过身去,用被子埋住头,再不同他讲话。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承诺他懂个屁。
陈小姐在温琰心中的分量举足轻重,对于自己看重的人,她绝不会做阳奉阴违的事。
而秋意态度如此随意,不过因为陈小姐是他母亲,而且这位母亲爱他,因此他天生拥有任性的特权,知道无论做什么都能够被包容。
温琰没有他那样任性的条件,她拿得出手的本钱唯有自强,不让人看轻。
“又生气了呀?”秋意一向好脾气,好耐心,尤其在她面前总像弟弟般的乖顺:“那我等你就是了,如果到时你不去上海的话,我就来接你,到时我们还在一起。”
温琰嘀咕:“你为啥非要去上海?”
秋意安静下来,一时沉默不语。温琰心里猜想,他没有跟父亲生活过,虽然很少提起,但她知道,秋意自幼缺少父爱,并且从小就对父亲充满向往,偶尔在重庆的街头见到洋人,都会跟着偷偷打量,想从对方的脸上琢磨出父亲的模样。这种好奇,跟她对母亲的美好幻想是一样的。想到这里,温琰忽然一下就气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