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说教。”
“青蔓一天到晚说教,动不动讲大道理,听得还少?”朗华冷哼:“等你腰缠万贯以后再做慈善家也不迟,卢先生不去赚钱怎么统一川江航运?怎么建设北碚?”
温琰嫌他批话多:“车子都要坠崖了,你不想开可以让给我。”
“哼。”朗华冷飕飕地撇了眼,握紧方向盘,稳稳占住驾驶位,再无退让之意,省得她年轻气盛,突然又停下来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举动,那还得了?
嗯,除非带着这批粮食私奔,去大赚一笔,倒是可以考虑。白白送给别人?哈,除非他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郑光路《1936年的四川□□》
第19章 ·?
捱在虹桥疗养院的日子,数着月份牌翻过一页又一页,立夏之后,沪上渐渐潮热,秋意因为患上肺结核,休学住院已有半年光景。
四层阶梯式大楼朝南,阳台宽阔,确保每间病房都能拥有充足日照,符合当下肺结核治疗中流行的“日光疗法”。
今年春,杜先生被软禁于这间疗养院,至四月间,少帅特来探视,两人密谈许久,也不知商讨些什么家国大事。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而这些动荡对身患不治之症的秋意和病友们来说,不过是晦暗生命里的一点谈资罢了。
这半年如何熬过,亦或说,他是如何被摧毁的。
绵绵乏力,剧烈咳嗽,低烧,消瘦,无尽的病痛折磨与死亡阴影数度将他推入绝望境地,一呼一吸都会引发胸痛。妈的,老天爷嫉妒他年轻俊俏,所以才不给活路的吧?
靠着日渐疲弱的意志力坚持着,他不想死、不想死。偶尔拿起镜子,几乎认不出自己来。以前朗华和温琰笑话他是个病秧子,没想到一语成谶,如今真成了肺痨鬼,形容枯槁,一张病态惨白的脸,孱弱得像个废物。
他的空军梦大抵碎得稀烂。秋意曾懊悔,早知如此,当初不如留在重庆,留在琰琰身边,何苦忍受离别呢?到时还能埋得离母亲近点儿,不必客死异乡。
但若那样的话,琰琰必定要伤心欲绝,他舍不得她伤心。
往好处想,倒庆幸不曾被她看到自己这副饱受摧残的模样,温琰可是好色之徒啊,秋意为着她,不知有多看重自身的皮囊。如果容颜不堪,倒宁愿不再见她的好。
只是病魔难捱,思念亦然,身体痛着的时候,心里的孤独无助将他吞没。撩开衣裳,你看:苍白的皮肉底下,侧胸肋骨间无法消解的青紫,是人工气胸术留下的疤痕。每隔几日他就要打空气针,那是一种萎陷外科疗法,用针头从肋间推入,穿过组织和筋膜,通过壁层胸膜时,会听到特殊的爆裂声,之后针头抵达胸膜腔,缓慢注入空气,使肺组织受到压缩,病变部位萎陷,从而促进病灶愈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