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忽然失笑,像看小朋友讲笑话似的:“琰琰,你想什么呢?人家梁太太当得好好的,凭什么被我挤走呀,梁孚生又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男人在外面养几只金丝雀很正常嘛,反正他养得起。”
温琰感到呼吸都有些难了:“你的学业怎么办?”
“旷课太多,学校已经把我开除了。”
“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不读了?”
“嗯,不读了。”
温琰憋得难受,走过去夺过她的烟,掐灭在茶几上:“不要自暴自弃,难道以后你都这样混日子吗?”
“有什么不好?嗯?你看我现在衣食无忧,比大部分人都过得舒服啊。”青蔓仰头冲温琰笑:“如果哪天梁孚生耍腻了,我就去找你妈妈喻宝莉,她为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肯定会收留我的,对吧?”
温琰眉尖倏地蹙紧。
青蔓重新点了根烟:“谢朗华回重庆了,你晓得不?郑万霖投靠了日本人,谢朗华公开和汉奸划清界限,回重庆弄了十几辆卡车跑运输,滇缅公路不是通车了吗,他现在风光得很。”
温琰像是没有听见,自顾自道:“婆婆爷爷心里很惦记你的,虽然嘴上不讲。你和梁先生断了吧,跟我回去,你还有赡养老人的责任,躲在这里不是办法。”
青蔓默然吸烟。
温琰无话可说,这就准备离开:“我在家等你。”说完离开小洋楼,走到栅栏处,老妈子忽然追出来:“温小姐,等一下。”
她停住脚,老妈子递过一个鼓鼓的信封:“我们小姐让你转交给她的家人。”
里面是钞票。
温琰仰头望向二楼窗台,青蔓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没有接,转头走了。
回到市里,游荡在街头巷尾,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不该告诉秋意这件事。
青蔓的爷爷奶奶年纪都很大了,温琰想,自己回来也好照顾两位老人家,还能慢慢从中调和青蔓跟家里的关系。嗯,可以的,一步一步来,都会好的。
她这样给自己鼓劲儿。
走到白象街附近,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原来是久未开张的黄包车夫正在争抢客人。温琰打算绕路,忽然觉得不对,仔细朝其中一位车夫望去。
灰色帽檐底下,中年男子憔悴的面容好像老了十岁,眼睛失去神采,双颊往下垂挂,拉车没法着长衫,他穿的是底层苦力的长袖布褂,黑裤子,底下打了绑腿,脚上一双青布鞋,已经很旧了。
温凤台四十多岁,干体力活抢不过那帮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性格又内向迟钝,不善打交道,更不会说话,只能眼巴巴地立在最边上。
“小姐,坐我的车吧!”
“我的是新车,比他那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