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五十八岁,在N市的这家大型国企任职超过了三十年,管理着数百号一线员工和基层干部,从未出过任何生产事故,并且每一年都会获得来自总部的表彰和奖励,如无意外,他会在两年后光荣退休,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妻子温柔贤惠,儿女也已成年,虽然都称不上有什么大出息,但也阖家美满,几十年都过得舒心惬意。
品学兼优的儿子一向省心,只在未来职业选择时让冯之恒意外过,不过出于对儿女的尊重,当爹的没有干涉。而这个孩子尽管在纸醉金迷的演艺圈里待了十年,不温不火不红,却也没有做过任何让父母难以接受的不当举动。
直到昨日,猝不及防的会心一击。
周铭远平静的两个字一吐出来,冯之恒才经过了修补的心脏就是一阵抽搐。余美兰一直看着自己老公,脸色当即就变了,下意识伸手,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十分软弱地低呼:“老冯!”
冯之恒抬了抬手,意思是自己没事,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脸色苍白,声音倒还平稳。他声音不大,好在病房里并没有更多的人,周铭远也听得非常仔细,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缓慢地送进了鼓膜里。
“诺诺从小就是个胆小没主意的孩子,我作为父亲,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并且从未跟我和他妈妈提起。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工作,在家的时间很少很短暂。我想有很大可能,是因为我和他妈妈对他的关心和交流都不够,所以才会让孩子在做这种大决定时没有和我们商量,事后也没告知。这是我们作为父母的失职,我和他妈妈需要向孩子道歉。
“我们也很意外,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周先生。你的具体身份和家庭状况,我和他妈妈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从新闻里的描述看来,应该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所想象不到的那种门第。一段小视频就引起了这么大的舆论,我想,除了因为诺诺是个有点小名气的演员,更主要还是因为周先生的身份地位,跟我们普通人差距太大太大了。
“诺诺是个很普通的孩子,我们也只是很普通的家庭,没有很大的愿望,只希望孩子能踏实工作,遇到合适的人再成个家立个业,好好过日子……”
冯之恒的声音平缓低哑,他说得很慢,也一直很平静。余美兰起初时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了这里,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忍耐不住的哽咽。
冯之恒因此陡然一顿,看了有点失态的妻子一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依旧看回了周铭远。
“周先生这样显赫的家世,我们不敢也不愿意高攀。以我们对自己孩子的了解,他可能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承受力,去很好地应对各种各样想象不到的困难和麻烦。
“我们不太懂美国注册的婚姻,是不是在中国也一样有法律效力。在中国,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这是不对的。
“我们希望你能和诺诺分开。”
走廊上,辛哲拿来了一叠刚打印出来的热乎报告单,顺便还带来了打包好的早餐。冯一诺明显没胃口,他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垂着眼皮看自己鞋尖。
冯一言的内心和外表都无比焦灼,辛哲回来了,她立即去拿那一堆报告,哗啦啦翻阅了一通。虽然有看没有懂,但拿着那一叠记录了各种各样医学数据的纸张,就好像心里安稳了不少。辛哲把早餐递给她,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小声说:“谢谢,你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