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进程到莫阿娜外婆的魂魄变成无数条亮蓝色的鳐鱼,成群结对地跟着莫阿娜驾驶的帆船游动,穆煦说:“我最喜欢这段。”
“为什么?”池君韬问。
“因为自由。”穆煦说。
自由,穆煦默念,他好像从未有过这东西。
暨钶死于穆煦六岁那年,心脏病突发,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从办公室过渡到殡仪馆。穆煦对暨钶的记忆只有父亲半蹲在他身边,挑出一块积木递给他。
暨钶去世后,高傲倔强的穆白萤不能忍受失败,带着穆煦远渡重洋到伦敦生活,势要将儿子教导成天之骄子,锦衣返乡抢夺华金的位置。穆煦承担着父亲未竟的事业,和母亲报仇的全部希望,他离自由最近的时候,是称得上贫穷的短暂两年,他趴在灶台旁,等着布朗太太烤一盘香喷喷的苹果派。
池君韬陷入沉思,自由啊,他没有那么深的感触,背靠大树,池琰极少干涉他的事情,他反倒像只无人管制的鸟,空落落的没有立足之处。如今池琰被带走审查,他无处可去,只能待在穆煦这里,足以说明他的荒谬处境。
他甚至想不出一个铁杆朋友的名字,曹瀚洋和他经常一起出去玩,但仅是一起玩,酒肉朋友,并非值得交付信任的人。
“莫阿娜很好。”池君韬看着电视屏幕里和海水玩耍的女孩,他面无表情,眼神却透出些光彩,“她有朋友。”
穆煦偏头看他,问:“你想吃苹果派吗?”
“什么?”池君韬纳闷地问。
“我会做苹果派。”穆煦说,“小时候邻居教我的配方,我觉得味道不错。”
“好、好啊。”池君韬磕巴一下,懊恼地抓抓头发,“需要另外买原材料吗?”
“冰箱里有材料。”穆煦暂停电影,站起身,“你帮我洗苹果。”
“我还会削苹果。”池君韬跟上穆煦的脚步。
“是吗?真了不起。”穆煦说。
“少看不起人。”池君韬说。
穆煦打开冰箱,拿出两个苹果给他,说:“我去揉面。”
池君韬接过苹果,走到水槽边,弯腰清洗,他拿起洗洁精,挤两滴到苹果上,双手揉搓表皮。
穆煦将池君韬紧绷的下颌弧线收入眼底,他想起电视上见过的青少年孟加拉虎,瘦长抽条的体型、华贵的花纹、威风凛凛的大脑袋。穆煦眨眨眼睛,脑海里的老虎和池君韬的侧脸重合,他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成就感。
他圈了一只老虎在家里,虽然这只老虎还没有成年。
“你不去揉面吗?”池君韬问。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穆煦掏空中文存货找一个适当的词。
“长得很凶?”池君韬问。
“……很有压迫感。”穆煦说。
“……”池君韬不明白穆煦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不就是很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