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之吻(1 / 2)

谨郡王府

    书房门窗紧闭,李修手里捏着一张纸坐在书案前,眉心紧皱,时而提笔写上几个字,似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笃笃,门响了两声。

    “郡王爷,太妃请您过去叙话。”

    李修很清楚祖母又要说些什么,可祖母越是要说,他越是不可能答应。

    李修揉了揉眉心,将那张纸仔细迭好夹在一本书里,锁了书房的门。

    刚刚迈出院子,背后传来轻轻“咔哒”一声。

    李修似是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书房的门仍是紧紧锁着,毫无异样。

    进了薛贵太妃的院子,迎面就碰见几个喜气洋洋的嬷嬷,太妃也笑得志得意满,递过来几张画像。

    “恭王妃刚刚来过,要给你做媒呢!瞧这个——工部尚书孙青,他妻子是兰陵萧氏,就是先皇后那个兰陵萧氏,他家的小女儿今年十四,到了说媒的年龄……”

    “太小。”

    薛贵太妃兴致勃勃的面容冷了一瞬,转瞬又恢复喜悦模样,继续道:

    “你若是不喜欢太小的,徐祭酒的长女已经十七了,模样气度都是一等一——”

    “祖母,”李修嘲讽地勾起唇角,提醒道:“徐祭酒可是太子太保。”

    太妃彻底冷下脸,伸手将满桌画像推了一地。

    “太子太保又如何?我儿康王当年是先皇最得意的皇子,他的独子,难道配不上太子太保的女儿?!”

    任谁都知道,太子太保是圣上为东宫备好的助力,是毫无疑问的太子·一党,京城只要姓李,哪怕是出了五服的宗室皇亲都懂得忌讳,怎敢轻易结交?

    可太妃双目通红神色狰狞,活生生一副疯魔模样,好像只要娶到太子太保的女儿,改日就能披上龙袍成为太子。

    屋内嬷嬷丫鬟瞬间走的走,溜的溜,来不及走的哗啦啦跪了一地。

    “祖母也说是当年。”

    李修面无表情,弯腰将画像一张张捡起来,“我为何是父亲独子,祖母忘了吗?父亲死前说过什么,祖母也不记得了?”

    太妃浑身抖了抖,眼前浮现出儿子七窍流血的惨状,康王膝行到她跟前,攥住衣襟,声声哀求:

    “——韬光养晦、闭门不出、藏拙守愚,母亲……唯此,可保修儿一生无恙……”

    薛贵太妃怔怔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李修似是早习惯了,看也不看她,将画像都捧在怀里,叫了管事:

    “给恭王妃送回去,路上小心些,莫要让外人瞧见,坏了姑娘名声。”

    管事应了是,又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李修蹙起眉头来,“她来做什么?”

    离开太妃院子时,李修隐约听见身后嬷嬷小声劝:

    “太妃不过是想帮郡王爷寻个帮得上他的岳家做助力,太妃安心,郡王爷如今年轻气盛,以后就明白了……”

    李修瞧了那管事一眼,管事瞬间明白过来,“崔嬷嬷年岁大了,该返乡养老去了。”

    敬郡王府前厅,陈书眉手里缴着帕子,紧张地等待着。

    她好不容易才求得陈书棋心软,把自己的马车借给她,让她假扮二姐以买胭脂水粉的名义偷偷出了府。

    这都是和蒋菲菲说好的——她在前院拖住李修,蒋菲菲则可以趁机去李修的书房探一探。

    至于为何要联手在大白天闹这么一场,而不是等入夜后让神偷圣手悄悄潜入,则是陈书眉的一点未曾言明的私心。

    “陈姑娘到访,不知所为何事?若是为了公主府的命案……恐怕本王职责所在,无法告知。”

    李修来得很快,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连寒暄都省了,陈书眉暗自咬了咬牙,这节奏太快了点,蒋菲菲恐怕才刚进门,完全不够拖延。

    “是为了那件案子,但也不完全是……哎,事关民女名声,这可该如何启齿……”

    陈书眉咬字咬得极慢,磨磨蹭蹭卖起了关子。

    李修皱眉,他最腻烦人有话吞吞吐吐,一句“不说就送客”差点儿脱口而出,管事又匆匆进了前厅。

    “王爷,宰相府的谢公子到了。”

    陈书眉浑身一哆嗦,他怎么来了?!

    李修挑了挑眉毛:“陈姑娘,你看……”

    李修的意思很明显,有话快说,没话送客,陈书眉本能地就想躲,一句“告辞”滑到嘴边,想到书房里的蒋菲菲,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王爷先去见客吧,民女今日闲来无事,可以等一会儿。”

    许是想到自己占了郡王府待客的前厅,陈书眉一骨碌站起身,“民女可以去后院等!”

    李修:“……”你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他本来还有些犹豫,转念一想书房总归上了锁,倒也无妨。

    谢知行今日一袭青衫,面色如玉,颇有些文人雅士风采,没想到进门一坐下,竟同陈书眉如出一辙地结巴起来。

    “郡王爷,下官有些事相求……哎,此事事关女子声誉,下官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修:“……”你俩是商量好的吧?!

    好歹同僚为官,李修对谢知行倒是耐心多一些。

    “有话直说,本王若是能帮得上忙,自会尽力而为。”

    谢知行紧张笑笑:“让郡王爷笑话了,下官实则是为陈三姑娘而来。”

    “陈三姑娘?谢大人……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两位嫌犯见面密谈,陈书眉怎会白白放过机会?她表面等在院子里,实则扒在墙上,耳朵都要贴到前厅窗扇缝里,于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要携手栽赃她?!

    陈书眉嘴唇泛白,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双手死死抓着窗扇,听着谢知行一字一句道:

    “郡王爷,舅舅出事那一日你我都在场,该是瞧得分明,陈三姑娘谨慎守礼,自始至终没靠近过舅舅一步,不可能有机会下毒,可如今……却落得名声被毁,连府门都不得出的下场……”

    “下官虽同陈学士并不相熟,也觉得陈三姑娘无辜可怜,奈何身为男子,不好频频开口解释,因此想劳驾太妃帮忙澄清一二……”

    不得不说,谢知行想得十分周到。

    他身为男子,偶尔提及一两次还好,若是频频澄清陈书眉无辜受害,只会让她闺誉有损,但若是薛贵太妃——大理寺卿李修的祖母——肯帮上一两句,情形则大为不同。

    谢知行说到这里,紧闭的窗扇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李修挑眉看了一眼,在这儿偷听也好,总比让她在府里瞎溜达更放心些。

    谢知行的到来给陈书眉的拖延任务减轻了不少负担,很快就到了同蒋菲菲约定好的时辰,接收到书房方向传来的信号后,陈书眉告辞离开。

    然而直到离开谨郡王府坐上马车,她都心不在焉,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谢知行竟然是来帮她讨要澄清的!

    从她的身世公之于众到现在一月有余,谢知行如果不是记忆力有问题,多半已经想起他们在通州的那次相遇。

    可是想起来以后,他没上门威胁,没抓住这个把柄,反而……反而要帮她澄清声名?

    这就很奇怪。

    他一定有阴谋。

    马车辘辘行驶着,突然车身微微一重,钻进个人来。

    “怎么样?有收获吗?”

    钻进来的蒋菲菲神思不属,从她们怀疑李修开始,她就一直是这幅神思不属的模样,此刻程度又严重了些。

    “难道……你真的发现了什么?!”

    去谨郡王府书房探底,是蒋菲菲的主意,她始终不信李修真会杀人栽赃,要亲自去查一查以证清白。

    而在陈书眉看来,即便李修真的杀人嫁祸,也不大可能把罪证留在自家书房里等着人去翻,她之所以会答应配合,则是因为留了后手。

    可此刻蒋菲菲的反应,意味着书房内情况同预想完全相反。

    陈书眉:“说啊,你发现什么了?”

    蒋菲菲犹犹豫豫,突然机警地瞥了眼马车窗外,“这不是回陈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