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人一箱在街边坐着,成皓来找他时,他身边已经放了三四瓶空了的啤酒,谢栖眠脑袋垂在双膝之间,像城市里颇为体面的流浪汉。
“太好笑了……”十八岁的谢栖眠抓着成皓的衣摆,口齿不清地说,“我爸竟然是为了挽回我妈, 才在路上出了车祸,怎么会这样啊, 实在是太可笑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前一天他才为了安慰轻生的孕妇到天亮, 第二天晚上就遇见这样的事……如果我妈没有离家出走, 如果他们没有吵架, 或者说……如果他一开始遇到的不是我妈, 是不是可以好好地活到老……是不是就可以儿孙满堂……”
夜色如墨,那轮上弦月与旧时重合,横跨了一个少年的成长。
成皓仰头,像五年前一样拍拍谢栖眠的背:“阿眠,我没有资格代替你原谅谁,我只希望你能快乐一点,所以……原谅阿姨吧,就当是为了自己。”
谢栖眠恨他的母亲,恨她在父亲去世不到半年就再婚,恨她毫无悔意,恨她遗忘得轻而易举,可五年过去,他又何尝没有尝试原谅。
或者说已经原谅。
穿的这样整齐明亮地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为了告诉她自己过的很好,不要再牵挂自己,不要因为自己影响她现在幸福美满的家庭。
“送我回去吧……”谢栖眠勾着成皓的肩,“我想回基地。”
成皓犹豫道:“他们都睡了吧,回基地都没人照顾你……”
“有的。”谢栖眠低声肯定,“有的”
酒吧到基地开了半个小时,谢栖眠对着车窗吹了半小时的冷风,脑子里两分清明八分混沌,下意识反应占据上风。
他拒绝了成皓的搀扶,自我感觉清醒地从车库走上来。
在训练室见到江野的那一瞬间,疲惫感涌上心头,谢栖眠决定放弃,今天晚上爱谁谁吧,大不了就这么躺在训练室睡到天亮。
反正江野也在电竞椅上睡。
“谢栖眠?”江野被他吵醒,眼睛睁开时被封印了双腿,不敢动弹。
谢栖眠就枕在自己膝上,眼睛微微眯着,嘴上还在念叨:“要不你起来……把我……运回房间……”
江野手足无措,问:“你喝酒了?”
“嗯……喝了……”谢栖眠答道,费力地举起手,掐着拇指和食指,“点儿。”
“点儿个屁。”江野说,“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嗯。”谢栖眠答应着,人却不行动,等江野想扶他起来的时候,顺着重力往下掉,江野忙停了起身的动作,伸手托住谢栖眠的脸颊,让他能继续枕在自己膝上。
“谢栖眠……”江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就像不知道手心里谢栖眠的脸颊为什么那样柔软一样。
谢栖眠看上去真的很累,眼皮微动时,长密睫毛都抬不起来,仿佛拽着谢栖眠闭眼睛,催着他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