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遇起身,披了件棉衣,循着钢琴的声音走过去,沿着昏黄的路灯,在雪地里踩出一连串的脚印。
直到他走到一间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前,才停住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叩叩叩。
江安遇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里面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你有个,地方,弹错,啦,”江安遇隔着门缝说,“少,了一,个音。”
雪天里,他的声音不算大,像猫叫一样的绕的人心痒,但也足够人听的一清二楚。
隔着一扇木门,院子里摆放着一架覆着浅雪的钢琴,以及浑身沾雪的男人。
裴应声听见他的话,低眸看着自己右手短缺的那根拇指,把所有的念想和解释都咽进了肚子里。
他不是故意弹错的。
钢琴声再次响起的前一秒,外面青年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听到‘师兄’两个字的时候,裴应声指尖不知所措地顿在半空。
“师兄,醒了?”
外面传来江安遇难以置信的惊喜声音,裴应声也在短短一瞬间红了眼眶,冻得通红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秦墨醒了。
裴应声恍惚觉得,他这些天像是做了一个短暂而贪婪的梦。
现在,也该醒了。
第64章 逢归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 落在裴应声的发梢,肩头,甚至连眼角的睫毛上, 也挂着一层薄霜。
他细细听着青年的动静, 听着青年踩着雪离开的声音。
以前是踩着雪走向他, 现在是离开。
等到听不见青年的脚步声,裴应声顿在半空的手,终于落在琴键上, 一道低哑的琴声响起,男人垂眸,眼泪滑落,融化了眼角的雪,滚烫的眼泪紧跟着落在手背上, 在雪痕上面划出一道清晰的泪痕。
一首C大调前奏曲被裴应声弹得乱七八糟。那一瞬间, 他忽然能理解怎么江安遇就弹不了钢琴了呢。
原来,人真正难过的时候,是害怕,会发抖, 甚至连带着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裴应声这一辈子总在和人争, 和秦墨争,和宋清沅争,临了到头,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 最后他还是没能送江安遇一首完整的C大调。
门被缓缓推开那一瞬间, 裴应声却连头也没抬起来过。他太了解江安遇,在秦墨和他之间, 他不值得江安遇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