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旸鲜少打没把握的仗的,任何项目出手前,他能做的背调都要详实又详实。唯独爹妈撒手后这一桩事,老乔局外人看得世故且淡,他太了解雨旸了,不是沾个亲或情,他不会犯忌讳或者糊涂的。
来前,许抒诚就说也要过来,那头帮他打点好了。过来的时候,带一桌菜来。
老乔晓得雨旸的习惯的,他轻易吃不惯人家的便饭。哪怕在许家,他都伸筷子很少。遑论这种夹生关系的周家。
岂料,傅雨旸一口应下了。“只是来的时候不知道,我干兄弟那头也带了热菜过来。周先生,我们就客随主便,主随客变吧。”
老乔想起中国有句俗语,“那就两家合一家好吧。”
傅雨旸不作痕迹地偏头过来,横一眼老乔,目光再落到一直杵在落地窗门口的周和音身上。她整个人都很紧绷,是傅雨旸从未见过的拘谨。
她随他在社交席上都没掣肘过,到底,他连累她了,连累好端端不发愁的年纪,无故扯进这套的俗务里来。
可是傅雨旸难以由衷,他一脚已经探到泥潭的趋势了,再任性迈进去,下场好不过他父亲。
自幼冷情冷性独个儿长大的傅家雨旸,能坦然接受一切败与折。唯独,不想摊上他父亲的诅咒。傅缙芳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傅缙芳的小子,能好到哪里去。
傅雨旸和老乔联盟合伙,傅缙芳可以至死不同儿子亲近。
傅雨旸笑话老头,你一辈子活成了自己的棋子,到头来,还不够,还要自己的儿子来继你的后程。
我不能够。我一不步你的仕途,二不凭你差遣。我凭我自个的本事去吃饭。
傅缙芳冷落儿子,你即便和那个老杂毛再合伙联络,终究逃不过你姓傅,没了这头衔,你看看,B城几个主能买你的账。
傅雨旸对此心知肚明。
任何人都逃不过名字的诅咒,身份的诅咒。
父子俩这一架,吵过没多久,傅缙芳某天夜里发了病,傅母通知雨旸的时候,某人从酒里骤醒。
至死,白布盖睑,爷俩都没再交付一句。
那对甜白釉的压手杯,原本是傅雨旸朝父亲难得的低头。傅缙芳从前挂在嘴边的一句戏谑:倒茶磕头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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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周学采忙着亲自下厨烧酸菜鱼,又问春芳,这刀鱼要不要也红煮了呀。
邵春芳爽利地点头,煮了吧。
周家人忙着应酬客人进屋,邵春芳多少市侩点,她见这位傅先生衣着不凡,同行的人更是。
秉着生意人的自觉,猜也猜出,这类人非富即贵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