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中沉默了,那是一种对同志的敬意,对工作的责任,以及当力所不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和愤怒。
沉默之后,许丰吐了口烟,问:“研究资料和档案要搬吗?”
男人笑了:“你说呢?”
华政委初步估算了下:“这工作量也太大了。”
“所以才叫你们来,一同落实这项工作。”男人理了理衣服,看上去准备走了,“你们都是201最值得信赖的人,时间紧,任务重,但是不得不做。”
回去的一路上,方皓辰的心里翻江倒海,眼睛中能捕捉到的仅仅是手电光亮照射的有限范围。过于短暂的休息让他头疼得要命,不出意料的话,今天这一晚上恐怕都睡不着了。他的睡眠一向不好,袁佑兵总说这是他这种聪明人的负担。
但比起失眠的痛苦,方皓辰更难以接受的是,他要离开201了,这个他现有人生大半时间所在的地方,这个唯一可以让他安心的地方。他就要离开了,没有任何前兆,没有任何余地,上面虽然说这是紧急处理,可是他还回得来吗?会不会就像老基地一样,离开了,就是永远地离开了。
他要离开201了,甚至可能会离开他的研究领域,他也许会到一个陌生的地点,和陌生的人,开始陌生的人生。
他和201就像心脏的左右两间房,201鼓动的鲜血会冲进他的身体,离开了201他将不复存在。
方皓辰的脑子隆隆地响,他甚至在内心之中开始有了一种期望,要“打击”201吗?就现在吧!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将一切都焚烧殆尽,让他留在这里,他会成为201的墓碑,他就不需要离开,不需要离开他的母亲,不需要离开他的摇篮,不需要离开他的故乡。
浑浑噩噩地走回宿舍,方皓辰摸出钥匙。他想起走时的情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他该感谢那些人没有破坏门锁,不然他在201的最后一晚要伴着还未被夏日浸透的冷风度过了。
然而在转过弯时,方皓辰停住了。
有一个人正抱臂倚在他的门前,远远地望着他,他好像很冷,耳朵都红了。
是边雨。
见到方皓辰回来,边雨立刻走上前来,他的两只手牢牢抓住方皓辰的肩膀,心神不宁地打量着方皓辰,像是要确定他有没有被带去审问或者什么。
边雨这样紧张的样子,反而让方皓辰的心平静了下来,他拍拍边雨的手,凉得吓人,方皓辰一愣,说:“我没事,临时有紧急任务。”
边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在方皓辰反应过来之前,边雨紧紧地抱住了他,他抱得那样紧,春日山林中的凉气透过边雨的耳朵、鼻尖和手掌传来,又被方皓辰猛烈的心跳蒸腾而去。
“我怕你走了。”边雨埋在方皓辰的肩膀上说,“怕你就这么走了,再也没有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