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页(2 / 2)

    “写歌,”闻一舟说,“挂了。”

    “诶诶诶吃不吃……”

    线路里只剩下忙音。

    闻一舟这一次闭关写歌的过程十分痛苦,又十分痛快。他偶尔溺亡在排山倒海的浪潮里,雕琢细部的时候又好似抽丝剥茧,毁灭重生。除了其间有两次因为忘记关studio的隔音门而半夜被邻居投诉外,他在几乎没有被外界打扰和交流的情况下,一气呵成完成了作品。

    数日之后的一个凌晨,他终于把整首歌全部录好,事先全无任何预告和宣传,就这么通过自己个人音乐账号发布了。

    完成了这件事之后,好像所有纠结他、困扰他的事情都离他远去,闻一舟一头栽进被子里一睡不起。

    孙燕齐是第一个看见的。

    他给闻一舟连发了几个消息,又跟了一个电话也没把人闹醒,于是飞速把歌发给了乐队里的所有人。大家起初反应都很一致,全是一大串问号。

    但是每个人听完之后,又全部变成了长长的省略号。

    这不是一首正常意义上的流行歌,整首歌时间相当长,有足足九个小节。歌曲从一个宏伟而压抑的背景音拉开序幕,层层叠叠渐强递进,笼罩着左右声道。紧接着,轻而谨慎的弦乐划破夜空——不是提琴,而是吉他,带着一丝蓝调的忧郁气质。

    然后一切急转直上,更加激烈的情绪伴随电子键盘的效果杂糅进来,直到第三个小节才第一次出现了人声。

    闻一舟不是职业歌手,虽然音准极佳,但气息和发生位置都不算专业,然而这些生疏和笨拙却完美地嵌入了这首歌,他干净又诚恳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讲述着歌词里的每一个字。可两节之后,他的声音还是被一种类似工地机械轰鸣的噪音盖过,最终隐去在城市的白噪音里。

    歌曲迎来了几秒钟短暂的空白,随后又由远及近刮来了一阵风声,失真的电吉他独奏扑头盖脸一顿砸来——孙燕齐一直知道闻一舟很多乐器都玩儿得挺不错,尤其是弦乐,完全可以组个一人乐队,以前还开玩笑叫过他“小Prince”。但实际上,他很少听闻一舟弹吉他,尤其是乐团里又有专业的吉他手。但这首歌所有的乐器、词、曲和混音都是闻一舟一手包办,吉他的演奏者也不做他想,想必是分音轨录制最后再混到一起的。

    音乐进展到后期,歌词的意味逐渐明朗——这不再是唱给一个城市的歌,甚至不是唱给一群人的歌。这是一首唱给一个人的歌。

    歌曲接近尾声之时,人声再次隐去,曲调释放出非常浓重但又极端收敛的哀悼,其中又带着一丝释然和解脱。这种情绪裹挟着听者耳膜深处的每一个细胞,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并缓缓淡出,残留的情绪却仍然环绕,只留下轰鸣的沉默。

    孙燕齐听完歌之后,忽然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了。

    城市这头,几个小时之后,闻一舟从床上爬起来,昏头胀脑地去洗了个澡,总算感到了久违的饥饿,狼吞虎咽了一顿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