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过摇摇欲坠的老旧平房,也住过十几人一间的群租屋,睡过八面漏风的天桥底,还在拘留所蹲过半个月,往前数二十二年尽是千疮百孔。
没想有朝一日他也能躺在柔软细腻的真丝床单上,和本该不可能与他有交集的人一起。
江若自己都不太确定,刚才进门,把人扶到床边,自己是不是怕他栽下去才没松手。
经过一个翻滚,此刻席与风压在上方,手臂撑在江若身侧,带着些微酒气的呼吸毫无遮挡地喷在脸上,让江若有片刻的恍惚。
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有种亲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堕入凡尘的幸灾乐祸,又无缘无故生出一种惋惜。
原来人真的生而平等,再冷漠的人吃下那种药,也会变得迫切而贪婪。
江若眼睁睁看着席与风眼中的清醒被一寸寸吞没,取而代之的是瘟疫般迅速蔓延的热浪。
以及压抑许久终被释放的暴戾。
席与风拧眉,语气不悦地问:“看什么?”
想起初见时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江若挑眉,报复般地回答:“看热闹。”
席与风绷着残缺的理智紧咬牙关,江若几乎能看到他下颌至脖颈迸出分明的青筋。
濒临失控,席与风本就低沉的声音更哑了些:“看够了吗?”
江若摇头:“还没。”
一时间戾气更盛,扑面而来的压迫有如实体——仅通过眼神和气息。
江若也不是被吓大的。他吞咽一口空气,按捺住过分剧烈的心跳,然后仰起头,靠近席与风耳边的时候刻意放缓吐息:“还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喜欢男的。”
这样做全然是临时起意,既然选择逞口舌之快,江若就没奢望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他的记忆画卷几乎被黑白两种颜色填满,望不到尽头的贫瘠。说他神志不清也好,得了疯病也罢,他不介意趁此刻的不清醒,在上面添上这离经叛道的一笔。
反正他一无所有,亏不到哪儿去。
距离近了便能拂去表面乌七八糟的气味,闻到席与风身上雪松般的清冷。江若不着边际地想,怎么会有人像风又像雪,明明这么近却还是很遥远。
然而走神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只能用心不在焉解释。
于是未待江若反应,黑影自上而下笼罩,席与风带着霜寒气息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第四章 谁嫖谁
次日是个晴天。
枫城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春节过去大半个月,气温还在个位数徘徊,难得出太阳,体感仍是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