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与风还能清晰记得上次见面的情形。
实际上,他自小就对外公很陌生。
当年母亲不顾外公反对,执意要嫁给席成礼,据说当时外公气得连婚礼都没参加,默不作声搬到洛杉矶,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其间的接触大概只有小学的某次暑假,席与风出国游学,母亲安排他早一天到洛杉矶,去陪外公。
许是心里仍有怨怼,那次会面并不算愉快。乔望鹤从头至尾没给席与风好脸,在饭桌上也没同他说话,饭后爷孙俩在书房各据一角,一个处理文件一个看书,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
而现在,席与风知道了,当年的外公并非有心冷落他,也想起在这里吃的两顿饭都有薯条、冰淇淋,这些只有小孩子会喜欢吃的东西。
人与人之间,有些话不需要挂在嘴边,也可以被对方洞悉。
因此乔望鹤没提那些陈年旧事,只问席与风这次能待几天,听说他明天就要回去,了然道:“这个节骨眼上,忙是一定的。但是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席与风应下了。
窗外蝉鸣阵阵,屋内茶香袅袅。
临近正午,乔望鹤坐在书桌旁的藤椅上,闲话家常般地问:“你父亲,怎么样了?”
席与风放下手中的杯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伤在脊椎,以后怕是离不开轮椅。”
乔望鹤哼一声:“便宜他了。”
谁也没提那场车祸,却又都心知肚明。
“这茶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乔望鹤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原本她也可以喝到我泡的茶,原本她也应该在这里,和我们爷孙一起……”
席与风看着他,心中涩然。
脱去商界巨贾的外皮,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一个思念女儿的普通父亲。
乔望鹤说:“你父亲能多活这么多年,完全是因为你,不然在你十九岁那年,他就已经不在人世。你千万不要因此背负压力。”
闻此言,席与风又不禁一凛。
“我没事。”他说,“既然他从未把我当作亲人,我也不再将他放在眼里。”
乔望鹤似有犹豫:“那些年你母亲偏执成性,对你疏于照顾,你父亲是不是对你……”
这回席与风没说“没事”。
他垂眼,复又抬起,眸底是浸霜般的冷郁:“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
留在宅子里吃了顿饭,下午席与风要赶一场贸易峰会。
乔望鹤拄着拐杖把人送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问:“说起来,先前那么多年,我每年都在你母亲忌日前联系你,你都没答应,为什么今年突然……”
听到这个问题,席与风先是愣了下。
像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出自与他没见过几面的外公之口,而该发问的人,比如席成礼,竟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