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很少待在家里,放学后不是流连在学校操场,就是泡在图书馆。
和孟潮成为朋友之后,席与风又多了个去处,就是孟家。
孟家有很多很多的书,就算一个星期读一本,他这辈子都读不完。
他慢慢长大,乔葭月再难控制他,席成礼也没办法再关他,反而开始畏惧这个总是冷漠地看着他的儿子,鲜少几次碰面,还会和颜悦色地问席与风的功课情况。
因为席与风的个头已经比他还高,也因为不像私生子的那个私生子是个无用的草包,他怕辛苦打下的江山无人继承,怕百年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可在这占据人生初始的漫长黑夜中,席与风已经习惯了黑暗,再难分辨出昼夜更替,时光流转。
他意识不到什么时候该睡,什么时候该醒。即便躺在床上,大脑和身体都无法松弛,只好闭上眼睛,假装入眠。
他甚至练出了一种将呼吸调整得与沉入睡眠无异的方法。
许多年来,这套技巧被他练得炉火纯青。他骗过了高中时期的舍友,骗过了朋友孟潮,出国留学之后,周末宿舍里开party,有人担心吵到关着房门的他,合租的同学说:“他睡觉死沉,雷都打不醒。”
他甚至骗过了自己,以为自己早已适应了黑暗,不需要光。
讲到这里,江若听到自己很轻地呼出一口气。
之所以轻,是因为不想错过席与风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曾经历过的瞬间。
声音通过电话的压缩,变得有些远。
忍不住把免提改为听筒模式,将手机贴在耳边最近的地方。
席与风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在装睡的人。”
听到这句话,江若无由地想到那天,席与风送他一间舞蹈室,告诉他:“你眼睛里有光。”
原来不在乎,并不代表不渴望。
后来发生的事情,江若或有所耳闻,或亲眼目睹。
席与风讲述的,是他不知道的那些。
“我的母亲,死在我十九岁那年。”席与风说,“我从国外赶回家时,她已经到了弥留之际。那两天她是清醒的,她立下遗嘱,把股份转给我,让我不要想念她。”
“我没有保护好她,我必须变得强大。”
江若却很清楚,此刻听到的,并不是一个众人眼中强大的男人轻易会说的话。
席与风彻底卸下防备,甚而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想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