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已然过了花期,而白玫瑰却是蓓蕾初绽。一个月前刚刚过了二十岁生日的伊丽莎白公主,已经逐渐脱去少女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青年女人的风韵。然而与常见的美人不同,伊丽莎白公主的长相却颇有刚健的美感,那发红的卷发自然地披散在肩头,漂亮的眼睛里总带着坚毅的表情,而在高挺的鼻子下面,是因为有些薄而令人感到有些冷漠的一双嘴唇。许多人讲她比作狩猎女神狄安娜,而她对此也欣然接受,在她二十岁生日之际,她委托画家创作了一幅油画,将她描绘为狩猎女神狄安娜,而自己的兄弟国王陛下则被描绘成了狄安娜的兄弟,太阳神阿波罗的形象。在他们身旁,众神之王朱庇特和神后朱诺则分别有着先王亨利八世和两姐弟的母亲安妮·波林的脸庞。毫不令人惊奇的是,一向视自己为正统的玛丽公主,对这幅画大发雷霆,然而为了这种事去国王那里大闹一场却又有失体面,于是玛丽公主只能将这股无名火撒在自己的仆役身上。那段时间里,玛丽公主府上的仆人们都恨不得踮起脚尖走路,以免把公主的注意力招到自己身上。
伊丽莎白公主和玛丽公主对面而坐,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权作打了招呼,显然双方都没有说或者听客套话的兴致。她们刚一坐下,就马上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饮品,凑在嘴边,使她们的沉默显得并不那么尴尬。
屋子里陷入彻底的沉默,看上去比起迎接一场婚礼的新郎,整个场面看起来更像是在送葬一般。除了三位尊贵的王室成员意外,帐篷里的其他人全都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要把自己伪装成一尊雕像。
过了如同十个世纪一样难熬的十分钟,一位气喘吁吁的信使终于让所有人从这场令人难堪的哑剧里解脱出来——那不勒斯国王菲利普即将抵达。
国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如释重负,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帐篷,门口的仆人将将来得及为他拉开门帘。众人也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仿佛帐篷里爆发了霍乱一般。
在大陆的尽头,马蹄扬起的烟尘已经开始在空气中飘散了。打头的是一队英格兰骑兵,他们一半人手里举着英格兰的圣乔治旗,另一半则举着哈布斯堡家族的黑色鹰旗,在他们身后,四匹枣红色的安达卢西亚骏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黑金相间的马车一路疾驰而来,在帐篷前转了一个弯,缓缓停下。拉车的马喘着粗气,白色的热气笼罩着它们,看上去仿佛珀尔修斯骑着腾云驾雾的飞马刚刚落地一般。
车夫从前面的御手座上跳下,打开车门,此时西班牙大使已经如同一条看到许久未见的主人的小狗一般一路小跑到车门边上了,他大张着嘴巴,露出一副滑稽的傻笑,看上去仿佛下一秒钟他就要把舌头伸出来一样。已经年过五十岁的大使在这个时刻表现出了不亚于年轻人的活力,当他跑到车门前把仆人挤到一旁,恰好赶上伸出自己的胳膊扶车厢里的贵人下车。
从车门里浮现出一张苍白而平平无奇的青年人的面庞,他有着暗金色的头发和胡须,一张长脸配着哈布斯堡家族标致性的大下巴,看上去和之前被送来英格兰的那幅由提香创作的画像别无二致。
西班牙的菲利普从车门里半探出身子来,一只手扶住大使的肩膀,让大使的脸色不由得扭曲了一瞬。他面无表情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目光定格在站在人群中央的爱德华身上。
爱德华也在同样地打量着对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交。过了大概十秒钟的时间,双方几乎通知移开了目光,菲利普踏着马车的踏板,扶着殷勤的大使走下了马车;而爱德华则挂上了官方的微笑,大步走上前去迎接他。
西班牙大使笑吟吟地朝着爱德华鞠了个躬,“陛下,请允许我介绍,查理五世皇帝的继承人,那不勒斯国王以及西班牙王太子,尼德兰,米兰,弗朗什-孔泰以及其他各欧洲和海外领地的继承人,哈布斯堡家族的菲利普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