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月末以来,还未等到马德里对于尼德兰贵族的请愿做出反应,女总督和她的顾问们已经开始试图在整个尼德兰的十七个省份进行军事管制,对于这些了解菲利普二世性格的人,他们从一开始就对和平解决尼德兰和西班牙纷争的前景表示悲观,唯一能够解决尼德兰问题的只有军事手段,在他们看来,与其在这里等着马德里那已经可以预料到的回复,直到局势失控再镇压,还不如趁等待命令的这段时间,先未雨绸缪地行动起来。
但不幸的是,对于女总督和她的顾问们而言,他们手中掌握的资源实在是有限:在尼德兰南部驻扎的佛兰德斯军团,是西班牙最大的一只军事力量,可这只军队的指挥权被牢牢掌握在菲利普二世的手里,女总督根本无权调用,再加之与法国人的战事正处在高潮,佛兰德斯军团完全无暇他顾,女总督手中所能够使用的军事力量总人数不超过七千人,其中两千人驻扎在反西班牙情绪最为激烈的北部七省,在那里西班牙的统治已经出现了崩溃的前兆,而余下的五千人驻扎在南部十省,尤其是在首府布鲁塞尔附近。
资源的捉襟见肘,让女总督的情绪冷静了下来,她求助于她的顾问们。德·马蒂斯男爵以他一贯的谨慎态度,极力劝阻女总督采取任何武力行动,可余下大多数的顾问都对于尼德兰贵族们表示了蔑视的态度,其中一位顾问查理·德·巴利蒙,向女总督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豪言:“夫人切勿担忧,不过是一群乞丐罢了。”似乎在他们看来,尼德兰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一旦西班牙正规军真的出动,他们看到军旗就会不战自退。军队只需要进行一些惩戒性的军事行动,例如“焚烧掉几座人口在三千人到五千人之间的小城镇”,这些尼德兰人就会老实下来,安安静静地接受国王陛下摊派给他们的任何税款。
德·巴利蒙先生的恶劣态度激怒了尼德兰的贵族们,十一月五日,尼德兰贵族们在阿姆斯特丹的屈伦伯赫酒店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带有示威性质的宴会,在宴会上,别迪罗伯爵作为贵族们的代表发言,宣称“为了尼德兰的事业,如果有需要,我们愿意成为真的乞丐”。与会的贵族们宣告成立了“贵族同盟”,同时也欣然接受了西班牙人给他们的蔑称“丐军”作为同盟的非正式称号。他们的徽章上是紧握的两只手,两手上缠绕着的绸带上面写着他们的格言——“衣衫褴褛,以忠吾王”,同盟的成员们将讨饭用的乞食带和碗作为饰物戴在他们的帽子和腰带上,这种做法很快在整个尼德兰流行开来,各大城市的大街小巷上都挤满了腰挂乞食袋的人。
意识到战争的风险正在不断增加,尼德兰各个城镇的市民和周围的农民们,都开始应贵族同盟的号召,收集和囤积武器弹药。一艘艘商船满载着葡萄酒,棉花和各种原料驶往英格兰,然而他们回航时所运载的却不再是平日里从英国进口的纺织品和手工业产品,而是整船整船的军火,他们将火药放在写着“酒精”的瓶子里,而枪支则放在写着“上等亚麻布”的柳条箱里,至于那些沉重的大炮,他们甚至连做掩饰的想法都没有,只是用一块粗布盖着放在底仓里完事。这些运输军火的商船都在北部的港口,例如阿姆斯特丹和乌特勒支靠岸,在那里,西班牙人的海关官员们正躲在海关大楼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管进港的船只底仓里究竟装载了些什么东西。
根据爱德华国王的口谕,尼德兰人可以在英格兰购买任何他们想买的东西,只要他们付得起钱。整个尼德兰南部的铁匠们,都推掉了原来的订单,集中生产尼德兰人那些高利润的订货——比起给菲利普国王缴纳税款,尼德兰人在购买军火时候明显付钱爽快的多。伦敦和查塔姆的皇家军械厂日夜赶工,每天晚上,铸炮车间铁水和火焰的光亮几乎要把天空和泰晤士河都染成红色。
从十月底到十二月初,不列颠王国向尼德兰交付了价值两百万英镑的军火,其中仅仅火炮就达到了一百五十门,由于交货的期限非常紧张,其中的许多武器是经爱德华国王特许,从不列颠军队的军械库里直接抽调给尼德兰人的。根据塞西尔的估计,这两百万英镑的武器,足可以武装起一支三万五千人的军队,如果考虑到尼德兰本土之前囤积和正在生产的武器,这个数字还要更高。
贵族同盟组织民兵的消息,意味着战争的爆发进入了倒计时。面对局势彻底失控的风险,束手无策的女总督只能够选择德·巴利蒙先生的计划,她下令尼德兰各地的驻军禁止当地人私自囤积军火,并对已经流入尼德兰的非法英国军火进行收缴。
1556年12月9日,位于海牙的西班牙驻军司令唐·费尔南德斯男爵得到消息,在距离城市不过四里格(约二十二公里)的赖斯维克镇,囤积了大批军火。海牙是目前还有西班牙驻军的城市当中最为靠北的城市了。这座怀有敌意的城市的主要居民都是新教徒,而在他们包围当中的是一千五百名西班牙驻军。
唐·费尔南德斯男爵接到了女总督的命令,要求他进行一次突袭以夺取这批军火,同时纵火焚烧赖斯维克镇,以“提醒那些头脑发热的乞丐发动叛乱的代价”。唐·费尔南德斯男爵虽然感到力不从心,然而还是决定尽可能地执行布鲁塞尔来的命令,他决定亲自带领一支一千人的军队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