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要演的是,成年后单余回朝后首当其冲面对当今圣上如出一辙的猜忌,污蔑其通敌叛国,宫中侍卫将他领到水牢,门外落锁。
皇帝尚以为单余仍同小时一般恐暗,殊不知在战中单余曾因血进了眼中失明三天三夜,早已克服心中所惧。
在水牢席地而坐一宿,心中对京都更加失望。王朝有如此掌权人,焉能存亡。
所以陆川该演的是不怕。
可当他真正进到了镜头前,所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陆川嘴唇苍白,连妆容都掩饰不了迅速流失的血色,全身似乎在止不住地颤抖,哪怕可以看出身体的主人在极为尽力地克制,但依然细微的从指尖抽搐里表现出来。
这是一段无台词的桥段,专门考验演员的眼神和肢体细节,陆川的诠释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而是烂到极点。
“cut!”徐旭江皱眉,“陆川你出来缓一缓。”
陈语赶忙上去想要给陆川用小风扇吹吹风,但惊讶地发现明明在初夏,陆川被她不小心碰到的肌肤冰得吓人,和融化的冰块一般,湿哒哒在厚重的戏服下出了一身汗,手上的鸡皮疙瘩明显。
“哥?”
陆川没有回应,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捂住脸,身体弯成紧绷的弦,从喉管发出几声抑制不住的喘息,胸膛重重起伏,企图向逼仄的肺部贪婪汲取更多的空气。
“小陈,我有点看不见了。”
“什么?”
陆川在喉咙里的咕哝,陈语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没事。”陆川喝一口陈语刚刚拜托工作人员找来的热水,那儿徐旭江已经在招呼他过去了。
几乎在一瞬间,一脚踏进布置好的场景中。
空寂到能回音的黑暗,水滴缓慢坠落击中石头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虫类的鸣叫,暗流如同血液流淌的动静。
陆川眼前噼里啪啦有零星火光炸响,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满地的狼藉像鬼影一般在脑中挥之不去。
仿佛到了无穷无尽的轮回之中,他在现实和回忆之间苦苦挣扎。
“cut!”徐旭江的好脾气在反复几次NG里消磨得一干二净,苍老的声音饱含熊熊怒火,惊得人恨不得退避三舍。
“陆川,你到底能不能演?不能演就赶紧滚蛋!”
“你这是应该有的不害怕的英雄样子吗?你巴不得马上逃出去了!”
徐旭江在业内被称作片场暴君,多少演员当场被他骂哭过,扛不住压力的收拾包袱款款走人,走的时候依旧后怕不已。扛得住的成为他拍出的“女郎”“公子”等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