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子骨碌碌地滚到了他脚下。
为什么除了笔墨纸砚,连镇纸等琐碎杂物也都一并搁在东侧,或者说,朝西而放?
他猝然抬头,再度环顾这屋中,博古架上的玉石玩器、床榻上的薄被、青瓷瓶里枯死的花枝,甚至整间屋中陈设竟都是朝西的,就像……就像是个依依西望的幽怨妇人。
呼吸轻微一滞,随即江离冲出了门,回到了那间才离去不久的屋舍。
照月不在。
他匆忙四顾,抓住附近一个家仆问:“照月人呢?”
那家仆被他的神态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她……她往偏门去了,估计是出门了吧?”
江离松开家仆,径直奔出了门。
聚义庄外一条宽阔街道,越往前走越人流如织,两旁商铺愈发热闹,岔路也渐渐多了。江离极目而望,终于在街角捕捉到一抹水红色的影,踏入了一家商铺。
这是家布铺,掌柜的正拨着算盘,被他闯入给惊了一跳,江离却无暇顾及,穿堂而过,踏上了楼梯。
他脚步却蓦然慢了下来,每上一阶,呼吸就平定一分,等到终于在楼上与惊诧万分的照月打了个照面时,已然神情如常。
楼上用横竿挂满了锦绣绸缎,像一重重帘幕,风吹动流光粼粼,映照着人脸。
照月眼眶还有点红肿,茫然地朝他笑:“你怎么过来了?”
江离既不回答,也不问她为何在这儿,只是道:“我有话跟你讲。”
临窗处有桌椅,他们两个相对坐下。
“你想说什么啊?”
江离看进她眼里,道:“一个人经年累月的习惯难以改变,尤其在紧迫情形下。”
照月迷惑更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从头来讲。”江离声音淡了又淡,只是陈述,“有个姑娘要拿到那把剑,守剑的正是她的父亲,于是她提前探好了位置,又找了个人来为她证明清白。那天夜里,她用一封信支开了父亲,将一个与自己身形相仿的婢女打昏了放在屋中,只要看到窗下有人影,旁人自然就会以为是她。”
照月笑容消散,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可她没料到,对屋的那个人那夜不在,无法为她作证。”
“她更没有料到,般若教抢先一步去了父亲的屋子,不过幸好,对方错把她当作是父亲返回,慌忙逃走了,屋中虽被翻乱,可那把剑还在。她将剑取走,为免被人立刻发觉,将满地狼藉的屋子也归整好了。”
江离顿了一瞬,才续道:“可她忽略了,只有她去过的屋子,才会所有摆设都朝着西。沈知言查到的线索中,那夜西院有个小婢女守夜无端睡着了。你我初遇时,你就知道了程居闲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