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直视着琥珀身后的鬼衣,道:“女婴已死,无人向官府控告,官府就不会管这样的案子……官府既已经不能给予你们正义,这正义……你们自己去争,并没有错。”
他的语气很坚定。
这并不像是一个公门中人所能说出来的话,可展昭不是满口之乎者也的文官,而是一个武官,在几年之前,他还曾是江湖游侠,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手上倒也不是没沾过恶人的血。①
他投身入公门,也并不是全然的对朝廷、对这天下的官都有认同之心,他只是为了包大人而已。他认同包大人的理念、敬佩包大人的为人,为了他,才肯在那耀武楼上演武,不惜被天下江湖人所瞧不起,换到了一个四品带刀侍卫的位置。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冤有头、债有主!
这本就是这世间最浅显的道理。
既然此地的官府无法为这些惨死的女婴们做主,那她们自己为自己做主,又有什么错呢?即使有错,鬼衣却也只是一团无知无觉的怨气罢了,没有人心、也不会思考,又如何能以人类的律法去看待它呢?
鬼衣的复仇已要完毕,怨气已要消散,此时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看着她们烟消云散,在心里祈祷,希望她们下辈子能投胎去一个好人家,不要再生在这种挨天杀的家庭了。
展昭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既然它已复完了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话音刚落,那鬼衣之上的怨气,已悉数消散了。
血红血红的鬼衣,颜色竟也慢慢地变成淡色,最后变成一件杏色的衣衫……这衣衫,正是定娘生前的那一件衣裳,二十多年过去,已陈旧不堪。
……定娘的怨气也已消散了。
所有的怨气都消失了,衣衫便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衣衫,轻飘飘地要落在地上,琥珀伸手去接,衣衫就落在了琥珀的手上。
这并算不得是一件很好看、很时兴的衣衫,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想让定娘穿的光鲜亮丽,杏色是好看的颜色,却也是一种个性不强烈的颜色。
定娘的个性却是很强烈的,她的个性若是不强烈,就绝不会一心一意要找个说法,要离开绣楼。
琥珀抱紧了那件杏色的衣裳。
而展昭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将琥珀搂入了自己的怀抱,紧紧地抱了起来。
琥珀“嘤!”了一声,眼睛瞪得很圆。
展昭哑声道:“怎么了?你竟是一点儿也不信任我了?”
琥珀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她抽抽搭搭地说:“……我以为、我以为你一定很生气,不会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