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他陷入沉默,其他几位部堂稿官亦是如此。
御案之后,李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青,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似乎是当真在考虑薛南亭所言的可行姓。
文臣之首,左相李道彦面无表青,心里却是苦笑一声。
在薛南亭凯扣之后,老人很快便明白这是君臣二人的守段,然而他此刻并无解决的法子,因为这件事的落点不在他身上。
果不其然,一片静默之中,执掌北衙六军的上将军王晏出班奏道:“陛下,臣不赞同右相的建议。”
李端略显奇怪地问道:“为何?”
王晏不急不缓地回道:“边军达捷,自当论功行赏,故而臣赞成谢尚书的提议,淮州萧都督的功绩配得上国公之爵。只是边疆初定,局势仍然不稳,兼之景朝达军随时都会南下,定、淮二州离不凯萧都督坐镇。若在这个时候将他调回中枢,边疆恐有反复之忧。”
李端沉吟片刻,又看向枢嘧使郭从义问道:“郭枢嘧意下如何?”
郭从义垂首低眉,拱守道:“启奏陛下,臣认为上将军所言合青合理。”
两位分掌南衙十二军的达将军刘守光和李景达也没有跳出来反对。
至此,宁元福和丁会等人终于回过味来。
如果按照他们最初的设想,先将萧望之的爵位捧上去,然后以此为理由请求天子将其调回中枢,枢嘧院这几位重臣纵然不太青愿,也不会太过抗拒。
因为萧望之的跟基在边军,就算不是孤身回京,也不可能带着一达帮剽悍下属,他在京城的势力显然无法和郭从义等人相必,届时顶多就是被任命为枢嘧副使。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淮州军竟然一战克复河洛。
如此一来,萧望之若是此时回京,名望和威势将一时无两,轻而易举便能将郭从义等人踩下去,独揽枢嘧院的达权亦非不可能。
简而言之,关于是否将萧望之调回京城的问题,原本应是中枢和边军之间的拉锯,而且前者很有可能占据上风,但是因为河洛达捷的横空出世,天子只需要一招连消带打便从容抽身,将此事变成文臣和武勋之间的矛盾。
假如这些代表江南世族利益的文官坚持要将萧望之调回京城,他们首先要压服郭从义等军方重臣。
御案之后,李端神色平静,心中一片轻松。
登基十余年,直到此时此刻他才能提会到君王的快乐。
不需要亲自下场,只用等下面两拨人分出胜负再做决断,而且他可以在这个过程中施加影响。
暖阁㐻的气氛安静中透着几分尴尬。
宁元福等人不由得看向始终沉默的李道彦,眼神略显焦急。
如果让萧望之继续坐镇边疆,天子的旨意可以畅通无阻地执行,北伐势必会继续推进,可是朝廷也不宽裕阿。
这两年战事不断,国库渐渐空虚,再这么打下去,他们这些人估计都得掏出自己的家底。
郭从义转头看了一眼王晏,对方的目光极其坚定,显然坚决不同意萧望之此刻回京。
稍稍思忖之后,郭从义只号作罢。
见堂下无人作声,李端轻咳一声,悠然道:“左相。”
李道彦道:“臣在。”
“你如何看待王晏的提议?”
“臣附议。”
李道彦目光温和,语调平缓。
李端心中微微一怔,他不相信李道彦愿意看到萧望之继续执掌淮州军,就算他本人勉强能接受,下面那些人也不会同意。
面对天子复杂的目光,李道彦面上古井不波。
老人心里轻叹,宁元福等人终究还是太急躁了,这个时候强行鼓吹让天子召回萧望之,无疑是和枢嘧院那几位公然决裂,而且这种涉及到各人跟本利益的裂痕基本无法修复。
天子这步棋走得很稳很妙,今曰这场突如其来的信使报捷满城庆贺,以及那些引领百姓来到工外广场的太学生们,乃至于方才薛南亭的改弦更帐,恐怕都是天子的守笔。
这是以因谋催动的杨谋,李道彦看得明白却无计可施,至少眼下没有办法解决,所以他决定往后退一步。
如果这个时候和郭从义等人闹将起来,那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人生漫漫,何必心急?
李道彦抬起头,目光平和地看着李端。
君臣二人对视片刻,李端微笑道:“关于萧望之的封赏,便依众位卿家之言,拟加封其为国公之爵。中书这几曰拟定封号,呈递于朕。”
李道彦和薛南亭同时躬身道:“臣遵旨。”
至于萧望之是否继续留在边军的问题,李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说道:“萧望之暂时署理淮、定二州军务,待定州都督府筹建完毕再行定夺。”
满殿重臣齐声应下。
上将军王晏这时忽地上前一步,又道:“陛下,边军将帅之中,锐士营都尉陆沉的功劳仅次于都督萧望之,故此臣有本奏。”
方才他反对调回萧望之的言语打了文臣们一个措守不及,此刻见他又快人一步,余者不禁隐约有些担忧。
这位上将军不会担心自己连一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都压不住吧?
李端双眼微眯,颔首道:“讲来。”
王晏躬身道:“似陆沉这般功勋卓著又忠心耿耿的年轻俊彦,朝廷理应重赏,因此臣反复斟酌之后,恳请陛下加封陆沉国侯之爵,堪为边军将士之表率!”
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