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产生了一丝荒谬的错觉,这是一场未醒的梦。
此时他并未注意到在他身侧,另一双眼仍然凝视着他。
夜已深了,潇潇秋风刮在摇摇欲坠的窗户上,陆续意打着点滴,刚喝下去一碗药,昏昏欲睡间听见有人开口,他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看见陆逸坐在临床一眨不眨看着他。
“哥哥,你不好奇吗?”
很难形容那是双怎样的眸子,陆续意见过的美人并不少,纵使他对爱情没有多少了解,但爱情与美色并不相干,在前世应酬时他常常会定在酒色场所。他喜欢透过酒精去看那些娇滴滴的美人,这也不是什么恶趣味,他有男人的通病,却又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
看美人与糟蹋美人是有本质区别的。
好似他那要死不活的混账爹,临死前还嚷嚷着要去找那些小姐,莺莺燕燕念出一大串名字,陆续意最后已经没有多少恨意了,他居然产生了一丝悲哀,他这老爹一辈子的唯一干的人事,大概就是没有将他们正房母子赶出家门。
美人比作什么都是一种羞辱,美人就是美人,漂亮的事物,看见后赏心悦目的珍宝。
现在的陆逸就是这样一种珍宝。
他竟有双在暗夜里依旧清亮的眸子,水潭里落了石子一般慌乱,他好似很怕他,却又不自觉向他靠近。
神智恍惚的这瞬间,陆续意看见了前世的自己,喝醉了后于酒馆里彻夜不归,烂醉如泥瘫在角落,如世上每一个失意人一样怨天尤人。可与前世不同的是,此时自己早没了那可以将自己叫醒的好友,那样青竹般凌冽的香气,那样一把热忱炽热的手掌再也落不到他的额头。
“哥哥……”
陆逸不知所措顿在原地,他只是想为他探一探体温,却没想到会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我信你,我信你……”
陆续意喃喃道,不知是说给谁听,他已经分不清虚幻了。
陆逸触及他微烫的额头,回想起医生的嘱托,这些都是自然现象才稍稍安下心,他其实有些羞愧的。
若不是他招惹了那个疯子,哥哥也不至于被吓得入院,都怪自己太过冲动,怎么这么多年了自己还学不会控制情绪。
可惜没有如果。
翌日清晨,陆续意醒来后,房间里已经没了陆逸的身影,他捂着自己昏沉的脑袋,回想起昨晚,那些回忆像是挨个打上了马赛克,他只记得最后陆忧对他冷哼了声便转身离开了。
那时夜已经深了,陆忧这么冲出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呢?
陆续意叹了口气,他还是放不下他,这个最小也最娇气的孩子。小时候就属他调皮,三天两头入院,让他费了不少心。
可惜如今都已成了过往。
陆续意没想到自己第二条命了还脱离不了当爹的命,一时苦中作乐笑出声来,门口来换吊瓶的护士小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进来,笑嘻嘻替他丢去昨晚扎上的针头,一面又不自觉往他脸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