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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中遗留下的过往如烟,从陆逸鼻息中吐出。

    他一直走到了陆续意病房门口。

    他倚着病房门缓缓下坠,心头一腔怒火化为死寂,深夜适合回忆,可他回忆里的人都不在了。

    奶奶从哥哥回来后就再也没回来,她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她的子孙不止陆今意一个,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她已仁至义尽,在陆今意最危及的时刻她还没有将他抛弃,甚至为他找好了后路。

    这毕竟是她的亲孙子,与他是不一样的。

    她如最开始那样突然出现,现在又转瞬即逝,只堪堪留下一个电话,如十年前那般,给了他希望又将他抛下。

    陆逸想起自己的过往,那段极黑暗的岁月,那些需要紧抱着伙伴才不至于被人抛下的岁月,人命按斤称的岁月。

    他在一个春日见到了一对夫妻,一对不会在牵完他手后急忙洗手的夫妻,他们会带他去游乐园玩耍,什么好吃的都会让给他。

    他坐在旋转木马上欢笑,笑容被拍成照片制成相册,他的人生里才刚开始有了色彩。女人是他的妈妈,男人是他的父亲。

    一场车祸的到来席卷了一切,在一片废墟中,他的希望被埋葬了。

    那些刚刚燃起的希望来得那样快,走得也是如此迫切,他重新回到了孤儿院,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劣质品,他们说第一次见到被人退货的小孩,他们说你真可怜,院长将他作为反例,告诫初来乍到不听话的小孩。

    你们再这样调皮,以后就和他一样,没人要。

    指尖捣在他的额头,他难过极了,可是眼泪不能落下,院长指定的规矩说只有不听话的小孩才会哭。

    于是他爬进小树林里,那片美丽的白桦林,北方的寒冷总是少不了这片灿烂的金黄。

    他在这里哭,他在这里笑,他的人生好像总脱离不了悲伤,他的眼眶总是浮肿丑陋,他变成了真正的异类。

    八岁那年他第一次上学,资助他上学的好心人并未留下姓名,他和那些拥有平常家庭的小孩一样,开始自己的求学之旅。

    他发了疯得学习,过往攒下的痛苦化成了动力,从入学到如今,他一直是老师口中最乖巧懂事的学生。

    他要厚积薄发,他相信自己的一切过往都是为了如今,为了未来有一天可以彻底摆脱过往的黑暗无光。

    他想自己是失败的,可失败中又多了些幸运。他的幸运和不幸总是同时出现,上天与他开了玩笑,人生确实不止眼前苟且。

    还是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的彼岸。

    资助他上学的老人是当初预备收养他的夫妻的母亲,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告诉他,他还有一位至今昏睡不醒的哥哥,是那场车祸中的唯一幸存者。

    他被带去医院,隔着玻璃看见那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针管的少年,那个和他阴差阳错只差一点就能成为兄弟的人,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于是他转头,对着陆奶奶坚定道,他说,“我要救哥哥。”

    他本无牵无挂,人生苦短,他唯一的牵挂只是想要一个亲人而已,他要等哥哥醒来,推着他去春暖花开的世界转一圈,他可以放心得叫他哥哥,不会有人暗地里叫他扫把星和丧门星,他的人生里还有一个人与他紧紧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