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两句话她是压低声音说的。一面嘱咐苏乐生下次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就打断他的腿,一边又忍不住胡噜了把他柔软的黑发:“我为你骄傲,真的。”
“小姨。”
苏乐生的鼻子也忍不住开始发酸。他侧过头看着床头柜上那只被自己揉皱的黑色小布包。大概是自己昏迷的时候小姨不敢随便动它,那东西已经干透了结上一层盐霜:“他,是不是……”
“他?你说谁?”苏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梁颂。”把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很奇怪,像是舌根压了千斤重的一颗橄榄,又像心上坠了万钧的铅块,冰冷苦涩。
他刚才一直踌躇着不敢问出这句话,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自己不问就不会听到不好的消息。可转念一想,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早晚都要知道的,更何况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
“他……”小姨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乐生的神情,“昨天下的葬。警方没找到遗体,就给弄了个衣冠冢。”
“哦。”
苏乐生静地应了一声,转头把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候,滚烫的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梁颂死了。
这不是苏乐生第一次面对死亡,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刻骨铭心、绵绵无绝期的痛。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不久之前还那么真切地搂过那具结实温暖的身体,可现在身体的主人已经永远沉睡在冰冷的海底。
连带着苏乐生自己的存在都变得那么不真实。要不是因为放不下小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要是自己和梁颂一起成为海底两具毫无生气的尸骨,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趁小姨不在的时候他打开了梁颂留给自己的布包,里面是对方曾经给自己看过的银片吊坠。
包里还有一样柔软的东西。苏乐生把它拿出来才发现,这是一只快要失去弹力的发圈。猫咪头上的绒毛被海水泡得有些干涩,此时正无神地看着他。
那是梁颂曾经送给他的发圈。上面残留着他们一起在夜里出去买菜;在老家的客厅里面对小姨的热情弄得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偷偷相视一笑的回忆。只是在鼓起勇气确认梁颂的心意失败之后,他把这东西留在了老家。
梁颂什么时候背着自己把它带在身边的?苏乐生看着那只丑猫笑,笑着笑着眼泪又下来了。出院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两样东西和苏兰留给自己的手表一同收起来放到枕头底下。可造化偏偏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从那以后他的梦里几乎没有出现过梁颂的身影。